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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项桓忙替他扶住烛台。翠羽在灯光下是明亮的蓝色,波澜壮阔的,像海水一样。“雪青点翠啊,这品质只怕京都那种地方才买得到吧。”簪子小巧,花样倒也不复杂,项圆圆掰断的是其中一片花瓣。老工匠拈在灯下前后翻看。项桓于是屏住呼吸,留意他的神情。老人家慢条斯理:“保存得还算完整,要修好不难。”他闻言松了口气,紧接着追问:“那天亮之前能给我吗?”老工匠被扰了好梦,原本就不待见他,听这话更是不悦:“天亮之前?你怎么不上天呢?当点翠是那么好做的么?”项桓愣了愣,不禁颦眉:“你刚不是说修好不难吗?”“要修好是不难,可我这大半夜的上哪儿给你弄翠羽去啊?前些时日打仗打得如此厉害,别说鸟儿了,连只虫也不一定能碰见。”少年脸上初时的喜悦显然渐渐冷却,眼中难免透着几丝失望,良久才问,“那……没别的东西能代替吗?”替代翠羽倒是能用颜色相近的丝线,但出于这年轻人先前的蛮横鲁莽,老工匠便有意要恶心他,于是掖手回答,“没了。”“也就是说,除了找到翠鸟,否则修不好这簪子了,是吧?”“不错。”项桓双唇狠狠地一抿,然后猛然转身,撂下话:“好,你等着。”他如此干脆,反而让对方莫名紧张起来,忙在后面追问:“你上哪儿去?”“抓鸟。”*寒冬时节的天亮得极晚,城外的北望山因野兽冬眠,已好一阵子没人光顾了。项桓抵达山脚时,远处高低起伏的古树梢头浅浅的铺着一抹晨光。他翻身下马,将战马拴在附近的树桩上,自己则徒步跑上了山。多亏数月前跟着猎户到深山中捕过野味,他对这地方颇为熟悉,知道翠鸟是栖息在水边的,倘若顺着水源找,没准儿会有蛛丝马迹。破晓前是一日之中气候最冷的时段,呵气成云,叶片上积满细细的寒霜,山地被露水打湿,行步甚是艰难。项桓拨开碍眼的草丛,沿着水流,一棵树接着一棵树的找。头顶参天的枝头不时飞过几只黑色的寒鸦,好奇似的一路跟着他。山涧清澈的小溪潺潺流淌,少年涉水而过,扒开河岸的灌木,鹅卵石后被惊扰的蜥蜴慌不择路地往缝隙里钻,他凿开被风吹得光滑的巨石,将堤岸芦苇茂盛的地方全部挖了一通。栖息于水畔的鸟类和爬虫因这不速之客,纷纷惊慌失措地自洞xue内出来。项桓一只一只的对照翠鸟的形貌,追着鸟群攀树而上,扒着几根树枝在高处张望。正在此时,拂晓的阳光沿溪水渐次扩散,笔直地洒了他满身,项桓忍不住伸手挡了挡,山里的日出薄雾朦胧,仙境一样漂亮。临近傍晚,忙碌了一日,铺子终于清闲下来,首饰店里的掌柜拿着把鸡毛掸子在弹架子上的浮灰,鼻中甚有韵律地哼着首不知名的小调。这会儿没什么客人,等到戌时他差不多就能关门去吃饭了。一首曲子刚哼到一半,门前的珠帘忽然哗啦啦响成一片。掌柜头也不抬,“贵客想要点什么首饰?金的、银的,还是玉的?小店百年手艺,做工绝对……”话音还没落下,那个武者装扮的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他同今晨相比似乎更加狼狈了,衣袖手肘尽是泥土,头发凌乱,满脸都是汗渍。显然没料到他竟会再来,掌柜几乎都快忘记这回事了,登时愣在当场。项桓并不在意,只抹了抹唇边的汗,将手中攥着的东西递上前,“你看看能不能用?”那是一只毛色青翠的鸟,大眼珠子来回转动,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腊月二十七的夜晚。市集要比往日冷清许多,石桥下的湖水闪着远处灯火的微光,零碎得像头顶的星辰。从项圆圆口中得到消息,项桓回房换了身衣服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往此处赶。这般时辰,这般天气,沿岸一个游湖的人也没有,清清静静。他刚转过桥栏,极轻易的,便看到那抹月白色的身影面向着流动的湖水,聘聘婷婷而立。宛遥真的就在上次的湖边等他。不知怎么的,沿途跑得火急火燎,到此刻项桓竟莫名生出点局促来,他在石桥旁停下,调整微微急促的呼吸,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步子逐渐放慢。兴许是听得身后的动静,女孩子缓缓转过身来,温婉清和的眉眼猝不及防地撞进眼中。项桓看见她的那一刻,气息不由自主地一滞,掌心修补过的发簪突然变得烫手了。他低了低头,目光朝别处避了一下,方才慢慢地向她走去。周围有灯火的人家都离得太远,昏暗的光线遮盖了他面颊上那些不太明显的伤。宛遥若有所思地垂目想了一想,开口问道:“这么晚?”她轻轻歪头,“我的花灯呢?”项桓唇边的筋rou犹豫般的动了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对不起,花灯昨天……被烧坏了,我也没时间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你了。”宛遥愣了一下,这时,临街的一户人家忽的将屋门的灯笼点上了,暗黄色的烛火蓦地把面前的少年照亮。她才发现他的额角有块结痂的血痕,下巴横过一条口子,眼底一圈的青黑。即便面容写满疲惫之色,然而年轻人还是一如既往眸如星光般看着她,带着些许期待,和些许不安。“我把圆圆弄坏的发簪修了。”项桓终于迟疑着将紧握在手的点翠摊开,垂首解释,“那天说好要赔你一支的,一早就买好了,原本是打算等我受封当上将军之后再送你,没想到后来出了那些事……”宛遥一言不发,只是瞧着他掌心里静静躺着的簪子。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但总觉得好像与上回看不太相同,几朵素雅的小花映衬着一张伤痕累累的手,翠羽碧波荡漾。她不说话,项桓便更感到无所适从,他舔了舔微干的嘴唇,“我也不知道,这个能不能作数……”他狠狠地揉了一下鼻子,“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你生日,我没有做好花灯,也还是要送东西给你的。至于要与不要……你高兴就行。”过了很久很久,宛遥都未曾答复。夜风拂面,他摊开的手掌中,那根簪子却迟迟没被拿走,项桓的心绪在这段流逝的时光里逐渐熬成了微凉的一块石头。就在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粗粝的手腕忽被人轻柔的摁住。一缕带有女孩子的温香和药草淡淡苦味的气息靠了过来。身侧的姑娘借力踮起脚,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