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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走到城门边,手下的士兵跑上前来回禀。说三军已在十里外整顿完毕,随时可以启程。季长川咬碎嘴里的糖,颔首示意:“知道了,让他们动身便是,不必等我。”士兵领了军令,上马折返回营地复命去了。余飞在身旁问:“将军……真的不打算重建旧都吗?其实这地方挺不错的,山清水秀,风水也好,是咱们从小长大的地方。”季长川斜斜睇他,“风水这么好,还能沦陷两次?”余飞:“……”他低笑一声,回首最后眺望眼前的都城,不带留恋的轻拍战马的脖子,让它小跑起来。“再不错也是别人用过的东西,大魏的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年轻人,得学会往远处看。”末了,他忽又顿了下,淡淡笑道,“况且,我答应过他。男人之间的承诺,一言九鼎,万马难追啊。”*午后山风正紧时,宛遥从驿站里走了出来。马槽边是忙着给战马添草料的虎豹骑,店伙抱着一堆过冬用的粮食绕到后厨。如今天下初定,四周都显出一种有条不紊的忙碌。父母亲年纪大了,不方便冬日赶路,因此这个年关宛延夫妇就暂时留在了成都,和项家人一起等着明年开春再北上。三天前,陈文君跟随秦征去了高山集,那里有他新置办的宅院。而项桓和宇文将军都有军务要忙,抽不开身。一时间,整个官驿忽然空了,只剩她一个人。宛遥站在凋零的枝头下,朝苍茫的空中吐出一口白气。也就是在这一刻,远方恍惚有马蹄声靠近,她正抬眸,悠长的官道间,便看见少年打马而来,战袍如云似雾,波澜阵阵地翻卷在背后。他脸上带着笑,是那种让人能情不自禁被他感染得弯起嘴角的情绪。项桓在官驿前下了马,兴冲冲地向她跑来。“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宛遥正问着,忽然被他拉住了手,“走,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她不解地跟进院子里,“又去哪儿?”沿途的军士恭敬地向他行礼。项桓敷衍着应了两声,笔直地走到一辆备好的马车前,朝旁边的一名小将打了个响指。后者立刻会意的冲他笑笑:“都准备好了,将军。”少年闻言赞许地颔了颔首,便把一头雾水的宛遥抱了上去。“这是……是什么情况?”她眼看着项桓挨在自己身边坐下,随即便招呼车夫上路。这一番举动风驰电掣,甚至还来不及让人做出反应,很快马车就已经摇摇晃晃地行驶在了官道上。宛遥稀里糊涂地回过神,“你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后者将两条胳膊交叉叠在脑后,懒洋洋地枕在上面,眉峰一挑,“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宛遥皱眉瞥他,眼中满含深深的怀疑。项桓这个人,平时只要能站着就绝对不坐着,就要能骑马就绝不会站着。今天这么委屈自己缩在车里,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她偷偷探身到窗边,刚要打起帘子,手却半途被人拽走。“诶——现在还不能看。”“为什么……”“哪来这么多为什么。”项桓把她两只手轻而易举的箍在掌心,“你呢,眼下就老老实实地陪我坐好,我说能看之前不许那些搞小动作。我可是特地留下来,就为了看着你的。”“……”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啊。车轱辘吱呀吱呀地响在四方,宛遥将头靠在少年肩膀,感受到指尖渐渐传来的粗糙而温暖的暖意。很奇怪,这条道路上似乎除了他们,就没再听到别的动静了,马车徐徐,微风轻缓,安静得有些意外。不知过去多久,自遥远处响起一道熟悉而钟鼓,涟漪般荡漾开,是从儿时相伴她长大的声音。少年紧握着的手松开了,璀璨的星眸中闪烁出明亮的笑意,他说:“送给你的,去看看吧。”宛遥在他目光下掀开车帘。深秋时节的都城巍峨雄伟,红墙好似拔地而起,方圆数十里空旷无人,而城门上却有彩缎高挂,像民间下聘用的红绸,和四周招展的旗帜相得益彰。守军战士们笔直伫立,正高擎着上百面虎纹的大旗。旌旗迎风遮天蔽日,烈烈飘扬,上面铁画银钩的一个字——项。*魏末的最后二十年,是一个动荡的时代。王朝年年困于征战,百姓处处流离失所,江山兵戈四起,朝廷内忧外患玉。边境的城池一再丢失,怀着野心的武安侯在南方兵变,长锋直指京师;仅仅过了一年,魏国的名将们也接连倒戈,铁蹄在半壁江山踏出战火,无数英雄诞生于乱世中。强弩之末的魏景帝苦撑三年之后,终于在皇宫内自焚而亡,但狼烟已经点燃,天下的格局在新的时代揭开了序幕玉。咸安五年的冬天,虎豹骑的首领将都城定在洛阳,又一个生机勃勃的王朝淌入了历史的长河,它的国号为大应。而就在魏王朝曾经的废墟上,雕栏玉砌的皇宫已重修为园林,大应的开国帝王将附近五郡划封地,派遣项王驻守于此泽。天下虽已平定,战争的影响却如深刻的刀疤,一直延续了数十年。应朝初期,那些曾与虎豹骑敌对的威武军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了过街老鼠。他们容貌奇特,又时常狂暴发病,引得百姓惶惶不安,让当地官府也一筹莫展,好些地方索性采取了围剿屠杀的政策,但很快便因过于残忍,被朝廷下令制止了泽。太医院一度召集了各地名医,甚至把当初研制此药的前朝医官也请回了朝中,共同商讨解毒的药方,但始终未能寻得根治之法。而自当日少城外一别,宛遥便再也没见过桑叶。她并没有刻意去寻找过他,只在项桓受封后,写了一封书信托他带给季长川,希望所有大应百姓能够善待前朝的威武军。雁字回时,冬去春来。年少绚烂的韶光在漫山遍野开成了锦绣泽。大应初年,王府落成的第一个月。宛遥在角门外发现了一株浅蓝色的小花,那是山间随处可见的野生草木,东西并不起眼,故而也未能使她放在心上。但此后的每月初一,这些花总会如期而至。有时是一朵,有时是一株,还有时候是一大把,花朵上沾了晶莹的晨露,随着时节变化各有不同,送花者细心的将它们整理好,端端正正摆在门前。宛遥不知是谁放来的,问府中的侍卫与门房,却也无人曾留意到对方的行踪。但摘花的人风雨无阻,从未间断,就这么持续了许久,许久,久到年月模糊,记忆朦胧。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