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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有种预感。具体是什么也说不清,但没等我走神多久,医生就说,如果林倩一时间来不了,你在这边有没有家属,能来一趟吗?“刘医生,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不行吗?”刘医生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才说他会尽量用直白的语言告诉我病情。我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到后来只能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焦点移到窗外,我看到几只麻雀蹦到电线上,衬着天空很像简笔画——高中生美术课里常画的那种,我和我的家乡。只是,宁城不是我的家乡,这里的海再美,如果没有那个人,我也永远不会爱上这座城。想着想着,思绪就跑远了。这大概是大脑做出的应激反应,怕我听到坏消息时过于悲伤。你瞧,我大脑做出的第一反应,都比方岷那个小混蛋来得靠谱。医生说,你不用太担心,胃癌早期的治愈率非常高。没发现明显异常转移,化验完的分期显示是早期。以现在的状况,只需要做一个以内镜粘膜剥离手术,如果ESD治疗的效果好,5年生还率高达95%以上。我缓了好一会,才把那些幻听赶出耳朵。我竟然可以笑着说,好啊,谢谢医生。手术动得很果断,当天麻醉完全清醒后,身边没有陪床,也没有行动自由,插了一堆管子减压引流。刀口不大,但总能疼得我满身大汗,为了防止掩盖病情,我没吃止疼药,据说那是8-9级疼痛,肋骨断了或手指被炸飞也不过如此。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术后一周几乎没有合过眼。那些天我不能自主进食,但每天都会呕吐,剧烈呕吐,至少吐出三回胃酸才算结束一整天。后来终于可以吃一些流食或者喝营养液,可一喝下去就胀痛,整夜整夜无法睡觉。快要昏厥的时候,我迷迷糊糊拿出手机,凭着肢体记忆给方岷拨了过去。电话没通。我堕入地狱,无人来赎。作者有话说:2020年了竟然还有人写这种梗吗怎么这么狗血啊喂!——好了,我先帮大家骂一骂作者,你们继续【。第26章出院时,刘医生开了一堆药,叮嘱我治疗过程中可能会出现耐药,需要系统长期观察。癌变和作息、心态、饮食都有关系,于是他给我写了长长一张单子,嘱咐说一定要注意。“虽说是场持久战,但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咱们的手术效果很好。”刘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手上尽量放轻,“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是吗?我问。刘医生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又说了许多要好好生活一类鼓励的话。我问得其实不是身体病痛。回家之后,我把那些药瓶整整齐齐摆在床头柜里,连着化验单一起。说实话,这半个月过得太大起大落,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接受我的病情——我甚至没有时间去酝酿悲痛或惋惜之类的情绪,就被告知,瞧,这一堆药,慢慢化疗吧,效果好的话你大概可以活很久很久。我对自己活多久这件事其实没那么在意,我唯一想知道的是,爱我的人们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可我不敢去想。我妈那边我是不担心的,她对生死的态度就像她本人一样洒脱。但我也不想让她的旅行被叨扰,编了些学校的趣事跟她报备。至于方岷......我们最后一次通话,是在那个饭香四溢的晚上。胃里突然又一阵抽搐,我挣扎着扶墙蹲下,痛感一直蔓延到心脏。刘医生骗人,最疼的时候,远远没有过去。姜黄素联合FOLFOX方案据说很有效,只是那些镇痛促食或抑制胃酸的药太多,需要掐着点来算服药时间。教学生时,我不敢让他们看见,所以会把把药带在身上,趁他们不注意溜到休息室吞下去。最先看到我的是小夏,这个小姑娘大概是被我一口一大把的吞法吓到了,眼睛瞪得老大,跑过来问我怎么了。如果说没事,她肯定不会信。正在我考虑着怎么回答才不至于吓着她时,小夏突然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得掉。她说,施老师,你别这样吃药,多苦啊。说不清是哪里戳中我,总之心里很不是滋味。让一个比我小这么多的姑娘为我担心,实在说不过去,我只好安慰她是在治疗胃溃疡。“施老师,你要好好的。”小夏抹眼睛时仍是带着哭腔的,但她马上要去见校领导,得快速调整好情绪。到底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把想问的话都吞进肚子里,最后只是挤出一个笑,说施老师加油。加油?这个词实在不适合鼓励一个成年人。分量太轻,又适用于太多语境,多则滥。但不知是不是病中人的矫情,我竟是被小夏的话戳到了心坎里。除了医生护士,小夏是唯一能看到我苦痛和病症的人。她观察力非常敏锐,最近就常常问我最近是不是吃得不好,眼看一天比一天瘦。我轻轻笑了声,朝她道谢。看她抹眼泪抹得费劲,便递过去一张纸。小夏伸手接的动作迟疑了一下,赌气似的,没拿那张纸,而是离我更近了些,拿我的衣角蹭了把脸。好像在说,瞧,你这个人让别人平白担心,要让你长长记性。很久没和人有过超过社交距离的接触,我大脑空了一下,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她这副样子实在很像方岷生气撒娇时的神态,我也就没管。衣服嘛,回去再洗就是了。衣服扔进洗衣机时我忘记掏出药瓶,经过浸泡和脱水后药瓶已经变形得不成模样。我只好再次打电话问刘医生开药。就这短短一通电话,花出去我一个月的工资。加上上次的手术,差不多已经花光了我的积蓄。我干脆把银行卡也和化验单放到一起。床头柜是卧室里最私密却也最显眼的地方——当然“显眼”是针对爱侣来说。我倒不想像电视剧里那样苦情地瞒个几年。单子就放在那,他如果有心,应该一回来就会发现。我只是担心,他知道后,我们要怎么办。我的男孩真的跃进江河湖海,而我已经没了信心,他还会不会回来。怕他不回来,更怕他是因为同情或责任才回来。小豹子如果真的在草原里遇到更鲜活的生命,那我这具行将就木的躯壳,该攥着他不许离开吗?没有这样算的。毕竟,连一纸婚约都能说废就废,七年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说,我们除了在一起的七年,还有无法越过去的七年。五年就是一代沟了,我们之间,又有多少鸿沟呢?我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