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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那边就像被我震慑到了,瞬间没了声音。我等了会儿,见他没有继续的意思,心里叹了口气,再次闭上了眼。他或许耿耿于怀,但一切已经过去,再耿耿于怀又有什么用?38第38章留宿我爸住了一晚,周日上午走了,走的时候将我喊到一边,硬是塞给我一个红包,摸着鼓鼓囊囊的,少说也要好几千。“给你的开学红包。”他说,“我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爸爸,你不稀罕我的情感补偿,但至少让我在金钱上弥补你。”他都这样说了,我也只好收下。“对了,施工队负责人晚上过来,到时看一下场地,大概明后天就能动工了。”那今晚又不好去找雁空山了,我已经连着三晚没去他家,不知道他会不会想我。应该不会吧,他又不喜欢我,秋秋想我还差不多。“棉棉?”我回过神,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我爸沉默片刻,拉开车门,上车前像是终于下定某种决心,道:“我时常梦到岛上的风,岛上的水,岛上的夏天…”他这话题起得实在很突然。我以为他要和我回首往昔,承认当初不该忤逆阿婆离开青梅屿,要我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可没有,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我并不后悔离开这里。总有一天你也会离开,会和我一样怀念岛上的一切,可你不会再回来,这是必然。”我望着他的车逐渐远离,直至消失在道路尽头,手上的红包都好像突然不香了。我明白他的意思,这的确就是现实。岛上没有太多商业化的东西,不适合年轻人打拼,我的专业也注定要去到更远的地方,不能只在一地停留。但我总有种逆反心理,不想如他的愿。或许这也是当年他和阿婆决裂的原因之一吧。我捏着红包回屋找阿公,见他还在收拾行李,蹲到他边上,把那个红包晃到他眼前。他双眼一亮,道:“好大的红包!你爸给你的?他还算有点良心,知道给你钱花,你好好留着自己用,现在读书很花钱的。”我把红包放到他衣服堆上,豪气道:“给你旅游去花。”阿公连忙捡起来塞回给我:“阿公有钱,你爸爸也给我的,你不用给了啦。”“他给是他给,这是我给的。”那只可怜的红包被我们推来推去,一会儿到我面前,一会儿到阿公面前,谁也不要它。这样你来我往车轱辘也不是办法,最后我大喝一声,道:“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阿公动作一顿,只好勉为其难收下红包,然后开心地数了起来。晚上施工队负责人过来看过房子,定下时间,说明天就能开工,工期不多不少,正好十天。阿公心疼地问多少钱,对方笑笑道:“余总会安排的。”几年不见,看来我爸又升职了,都能被人称“总”了。怕弄得到处都是灰尘,阿公和我忙活了一晚上,把能收的东西收起来,能罩的家具全都罩上了桌布,连床上用品都收进了柜子。第二天一早,我拖着行李箱,送阿公去到隔壁张叔家,姑婆没多久也拖着箱子来了。旅行团集合点在飞机场,张叔的儿子会负责将他们四个老人家送过去。姑婆到底不放心我,最后还是把小动物寄养到了宠物店,只留给我一把钥匙。一行人上车后,我挥着手和他们告别,要他们记得打电话回来。阿公不忘叮嘱要我注意安全,又要我煮东西小心煤气,当我八岁小孩一样。下午施工队准时来了,人不多,只有四个,材料倒不少,堆了满院子。我和施工队负责人互留了手机号,让他有事联系我,完了骑着小龟王背着简单的行李去了姑婆堂。昨天晚上我给雁空山发了信息,和他说明了情况,往后十天我就要住在姑婆堂了,让他早上不必等我一起走。“晚上呢?”他问。你是不是想我了?我看着那行字久久,不行,删掉。“晚上我吃过晚饭就来。”过了会儿,手机震颤,雁空山又发来信息。“知道了。”姑婆堂位置其实很好,离南普街更近,而且后面就是座郁郁葱葱的小山,白天都非常静,更不要说晚上了。姑婆堂其实也不叫姑婆堂,姑婆堂只是外人给它的昵称。它有大名,门头牌匾上写了,叫“冰清玉洁堂”。红墙绿瓦的表面大半爬满爬山虎,建筑很深,外头太阳高照,里面不用空调都凉丝丝的。一楼都是特别大的拱窗,姑婆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外头有个大阳台,举目就是山。这环境没得说了。夜晚来临前,我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想法。老式窗户有个毛病,玻璃与木框间留着一条缝隙,每当风吹过窗户,按照风力强度,会发出“哐哐”的声音。二楼洗手间在走廊另一头,走廊灯的开关也是。我晚上尿急,就只好打上手电,就着楼下的“哐哐”声摸黑去上厕所。走在老旧的木地板上,脚下不时还“吱呀”一声,叫人大晚上的心里毛毛的。到这会儿我才懂为什么姑婆之前说要是我不怕的话就过来住。这的确很考验人的勇气。“啪!”终于走到洗手间,按下电灯开关的一刹那,我精神也稍稍放松下来。今晚的风有点大,吹得外墙的爬山虎张牙舞爪的,在窗户上投下摇晃的暗影,眼角余光一不当心,就要把它当做别的什么活物。匆匆上完厕所回到房间,周围静得只能听到那种“哐哐”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撞着窗户。我咽了口唾沫,锁上门,爬到床上将自己用被子裹了起来。大夏天的,我不开空调不开电扇连窗也不开裹着被子竟然也不觉得热。凉爽得有点诡异。越想越瑟瑟发抖,我把自己脑袋更往被子里埋了一点,心里默念:“民主、富强、和谐、文明…”八字箴言。翌日一早,我顶着两只黑眼圈出现在书店,文应见了大为惊诧,忙问我昨晚去哪里逍遥,是不是通宵了。我气若游丝,和他说了自己的遭遇,又问他信不信鬼神。他沉吟片刻,道:“我信人死后会留下‘能量’,就是磁场,可能几年几十年也不会消失那种。”倒也不需要这么中肯。我背脊一寒,打了个哆嗦。文应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不过磁场这种东西,就跟空气和尘埃一样,不会有什么存在感的啦。”我表示怀疑:“是,是吗?”文应刚想答,那头雁空山打断我们的谈话:“有客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