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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坐下。梭哈这玩意,叶琬在来时游轮上才学会,但她于赌之道,一通百通,所以面对四人,毫无惧色。经理背手站在叶琬身后,看着荷官洗牌。第一副牌五张,叶琬运气相当好,前面四张牌,三张“3”、一张“10”。“10”是底牌。第五张无论是什么,最差也能凑成个三条。若也是个“10”,那就是满堂红。桌面上的人见了她三张“3”,基本盖牌了,除了老霍。他两张“7”、一张“10”,还在跟。第五张牌,叶琬到手的真是“10”。老霍的却也是“10”。有人笑:“老霍,难道你底牌是‘7’或者‘10’?不是可就输了。”老霍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亮出底牌:是一张“方块10”。叶琬脸色一变,心想:“‘方块10’是我的底牌,怎么跑他那里去了?”她翻开自己底牌,好好一张“10”,不知什么时候竟变成了“K”。她一副三条,输给了老霍的满堂红。老霍偷偷冲她扮了个鬼脸。叶琬明白自己是碰上抽老千的高手了。这桌上四人赌得不小。经理给叶琬也加了注,一千一张泥码,总数已超过三千。叶琬看在眼里,并不反对。荷官又开始派牌。这次,叶琬使出十分本事,眼明手快,几双眼睛紧盯着她,却不知怎地,前三张到她手上的牌,又是连续三个“4”。老霍两张“9”、一张“10”。第四张牌,叶琬是“9”。她看到老霍微一皱眉,心想:“你以为只有你会抽老千吗?”老霍拿到一张“8”,他弃牌不跟,却留意地看了叶琬几眼。这副牌,叶琬以四张“4”、一张“9”的四条赢下。老霍点燃支烟,笑对经理说:“老叶,你找来的人,真不好相与。”另几个也抱怨,本来有个老霍就够棘手了,偏又杀出个不知姓名的高手,纯粹要玩死他们。经理笑说:“冤枉死我了。这位客人我今天也是头次见面,因见她在下面摸牌,手气不错,每摸必胜,所以带上来给各位添点赌兴。我要知道连老霍在内,你们都这样不堪一击,我就不多管闲事了。”他这话别人听了都当笑话,笑过完事。但老霍听后一歪嘴角,大不服气。接下来几回,叶琬也不知怎么回事,再也拿不到趁心如意的牌。老霍却有如神助,不大会儿功夫,别人的泥码全拢到他面前。叶琬暗暗焦急,想这样打下去,别说赢足一万块钱了,她自己带的钱全贴进去外,还得赔钱。老霍倒是玩得高兴。他像猫捉耗子似的,见叶琬急了,就放一放,让她赢回去一点,下一把再翻倍收回来。他从小被人称作“赌博天才”,发家也是靠赌,在赌桌上久未遇到对手。叶琬自然也不是他对手。但这女孩子拿牌手势、偷牌方法、思维方式、包括那锋芒外露的梭巡眼神,都似曾相识,让他想到刚出道时的自己。他想:“我再逼她一逼,倒要看看她能到什么程度。”但他没来得及再施展本领,有个辫子头男人从外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叶琬看到辫子头,心里不由掠过一阵阴影。她耳朵尖,依稀听到那人对老霍说:“发现那个人的踪迹了。”老霍神色不变,但他周身的空气一下子紧绷起来。他向在座诸人道歉,说有要事,得早走一步。他又将自己面前所有泥码推到叶琬跟前,说:“小姑娘,你牌玩得不错,但还有不少长进的余地。我许久没碰到让我认真的对手了,这些就当我给你的奖励。叔叔姓霍,字廷佑,在广东一带的赌场有些小名气,你以后要是有空,可以到深圳来找我切磋。对了,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叶琬正被那个辫子头搅动回忆,胸口郁郁,又听这人自报家门,原来他就是那个让燕翅宝和赵光鼎十分忌惮的“投机狂人”。她站起来躬身行礼,微笑说:“晚辈叶琬。”霍廷佑特意问过她“琬”字怎么写,这才微笑离去。他看向叶琬的目光温情脉脉,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一向冷心冷面,怎么对这女孩有异常好感。叶琬也不知怎么回事,对他起了种古怪的依恋,见他走掉,心中若有所失。她想:可能是她也难得在赌场上遇到对手吧。然而,又不止这样……霍廷佑一走,牌局变得异常轻松。叶琬目测了下面前的泥码,估计再赢个几百块,就有一万了。这时,在座一人忽然说:“老霍还在找王海富?他可真够执着的。”叶琬听到“王海富”三个字,心上好像被大锤重重一击。眼前模模糊糊的,血色氤氲。另一人笑说:“他是出了名的小心眼,有仇必报。你们可小心点,得罪谁也别得罪他。”几个人一阵笑。叶琬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问:“你们说的王海富,是那个偷了霍先生的钱去资助国民党的人?”说霍廷佑“小心眼”的人说:“是听到过这一说法。唉,当初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他这话引起在座几人的一番感叹,都说世事难料,风光一时容易,一世就难了。叶琬不动声色地赢下一回,起身告辞。其他人巴不得她走,免得继续送钱给她,只不好意思开口,见她自己要走,都显出喜意。一直站在叶琬身后的经理说:“你不熟悉我们这里,我带你去换钱。”一离开贵宾室,经理忽然问叶琬:“你叫叶琬,你爸爸难道是叶永年?”叶琬一惊,点了点头。那经理异常激动,两只铜铃眼里聚满泪水,闪闪发光,脸上肌rou却僵死了一般,一动不动。他自己深呼吸几口,稳住情绪,但说起话来,声音仍有些微颤抖。他说:“我忘了,你是他大女儿,还是他小女儿?”“大女儿。”“你们姐妹,过得……还好吧?”叶琬含糊地说:“我们挺好的。你……认识我爸爸?”叶经理沉默半晌,说:“他人缘好,朋友多,我只不过是众多认识他的人中间的一个罢了。我听说过他的事,他真是……真是……够朋友。”他说着背过身去,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又回过身来。他看着叶琬的目光有些复杂,他说,“你以后要有事,就到尚贤坊来找我。你一说找‘老叶’,人家就知道是我了。”叶琬心中一团乱麻,今晚发生太多事了。她想:“眼下还是快把兆青弄出来。仇人既然有了眉目,慢慢调查不迟。”她换了钱,要向叶经理告辞,他已经转身走开了。她看到他的背比刚才更佝偻了些许,走几步,抬起一只手,袖子垂下来,微微颤抖着,似又在抹眼泪。☆、为他人作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