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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瞬间袭击了赵修,他的身体不由得震动了一下。有些事情就像深深印在身体里一样,一生都不可能忘记。即使想起来会痛、会难过,甚至悲哀地无法呼吸也还是记得一清二楚,时不时地侵袭着心灵。想不想要忘记一个人和能不能忘记一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事。赵修深深地叹了口气,既然男人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也就失去了劝诫的立场。顽固而又愚蠢的个性简直跟他一模一样,真正爱着一个人可能就会变成这样吧?“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办法送走她。只是至少在你想开之前把画保管好,这么危险的东西落入别人手中你应该清楚会造成什么后果。”像刘公子这样被附身之后就显出异状、及时解决还算好的,若是不知不觉与这幅画共处一两年,恐怕就会变得跟眼前的男子一样一头白发,身体日渐虚弱下去直到死亡。“我本想带着画来找寒山,但是半路遇到了山贼,把画抢走了。我知道杨柳一定会来找寒山,所以就先打听了寒山的住处,一直等在这里。”“可是刚刚她说没有一点寒山的消息,你又怎么会知道寒山在这?”、身体虽然动不了,但是赵修的脑子没有废掉。虽然有点不耐烦,但他还是记住了杨柳的话。如果不解开心中的疑惑,他不能让男人带着这么危险的东西离开。“后来她的身体变得很不好,所以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寒山可能在桃源县的智化寺还是她自己告诉我的。她临死之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个。人到了弥留之际直觉反而变得很强,我想她可能想起了寒山曾对她说过的话吧?”“原来如此。”赵修垂下脑袋喃喃自语。所谓的鬼,本来就是人那就算是死亡也无法熄灭的执念造就的东西,很多时候只能看见自己眼前的东西而看不到其他,就算是有些事记不清楚也很正常。他相信已经圆了心愿的杨柳应该不会再去侵占别人的身体,而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男人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危害他人的行为。“小虎牙,解开他的绳子,放他走吧。”一番风波之后赵修感到非常疲惫,用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重获自由的男人径直向赵修走来,毫无征兆地一掌打在了赵修脸上。惊讶的情绪多过愤怒,赵修睁大了眼睛抬起头来,男人强烈的视线正正地落在他的脸上。憎恨。赵修敏锐地感觉到,男人眼睛里的不是因为被打晕绑起来而应有的愤怒,那是□裸的强烈的憎恨。“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赵道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的如同鬼火一样的话,男人拿着画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他从未跟男人报出姓名,所以当男人脱口而出“赵道长”这个称呼时他就明白了一切。在这件事上他无可狡辩,别说一个巴掌,就是男人要杀了他他也无话可说。赵修拂开了柳安居关切的手,这个时候他无法面对始终对他信任的人,只是看着自己的脚边摇了摇头。即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柳安居向自己投来的视线,赵修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伤害了柳安居,立刻抬起头来,恰好与他悲哀又虚无的视线相撞。那么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反而泄露了他心里的动摇。松散地垂在身体两边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小虎牙。”听到赵修的召唤,柳安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从未有过的复杂神情令赵修心中一惊,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重的空气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仿佛要逃离这压抑尴尬的气氛一样,柳安居逃也似的向着山下跑去。他不想伤害柳安居的心,然而只要他在柳安居身边,就无时无刻不在伤害着他。意识到这点,赵修知道自己无论以什么为借口都无法不离开了。“我家公子什么时候能醒?”如同一株野草一样不惹人注目的仆从突然开了口,把赵修从自责中拉了出来。“应该睡一晚就没事了吧,不过身体彻底恢复可能要一阵子。”撑起沉重的身体,赵修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家的公子也未免有些太迟了吧?青轩山山路险恶,抬着一个昏迷的人下山根本就不可能,看来刘公子只能跟他的仆从在这里度过一夜了。“房子的主人有肺痨,建议你们还是在外面睡吧!”一听到“肺痨”二字,仆从恐惧地睁大了眼睛,立刻迈出一步,刻意与房子拉开距离。赵修看了他一眼,估计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主仆二人了,然而心里却没有一点留恋。拖着沉重的身体下了山,回到熟悉的百草堂。疲乏不堪的他硬是撑着眼皮整理一下明天要带走的包袱,紧接着便倒在床上失去了意识。他希望明天可以赶上最早的那班船。☆、失败的逃离五更了。赛钟馗那浑浊的好像带着酒气的声音唤醒了赵修。疲累的身体仍旧沉重不堪,可是要赶上最早的那班船,就非得现在出发不可了。相处这么久却不告而别的确有些过分,但是那句“再见”无论如何也无法当面说出口。之前已经告诉过柳安居自己的决定,赵修觉得他醒来看不到自己就应该明白发生了什么。虽然把他和刘公子单独留下有些危险,但是刘公子现在的身体状况估计也做不了什么。这跟逃走没有什么分别嘛!匆匆走在晨雾弥漫的竹林,赵修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自嘲的微笑。从那时开始,逃跑就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不管拿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最后还是难以掩盖他的怯懦。赵修打定了主意,这次到了罗浮山以后就再也不离开了。船夫吆喝一声,船便缓缓地离开了河岸。早上乘船的人不多,除他之外只有一对年轻夫妇。赵修静静地回头望着这个熟悉而又温暖的地方,心中充满了怀念的感伤。突然从冷清阴森的孔家墓地中奔出一个嫩黄色的身影。“赵修!别走!”柳安居焦急地圈起两手冲着赵修大喊,手背上的擦伤触目惊心。赵修正想站起身来对他挥挥手时,却听到“噗通”一声,柳安居一跃跳进了河里。这家伙疯了吗?几乎每年夏天都有深谙水性的人在这条河里淹死,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非常危险。船夫看到有人拼命向着自己游来不由得惊叫一声,连忙把船往回撑。逆流而上的速度非常缓慢,赵修把身上的包袱一抛,也跳进了河里。冰冷的河水好像刀子一样刺进皮肤,但是赵修已经顾不得这些,他只向着那个嫩黄的身影前进。他一直以为自己走了,柳安居大不了哭闹几天就会没事,从未想过他为了追上自己竟然连性命都不顾。若是柳安居死了,他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