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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上尘听闻身后足音寥寥,便转过了身来。经历了短短数年人世岁月,那追逐季风而行的小魔道依然年轻,却不再莽撞。他躬身行礼:“九宫堂副堂主衣上尘,参见夫人。”如一:“……”他原先还对衣上尘为何在此有些疑问,话到嘴边,尽数被他最末的那声称呼打消。如一咬牙:“……谁叫你这样唤我?”衣上尘目露疑惑,耿直道:“是门主通传下来的,有什么问题吗,夫人?”如一:“……”如一:“无事,你接着忙吧。”衣上尘道一声“是”,目送如一远去,又俯身在附近草丛里捡出一只蝉蜕,小心翼翼地掸清其上灰尘,将小小的一只铃状蝉蜕举起。日光下,蜕壳纤薄,玲珑剔透。听闻,道门已去处理水胜古城天裂之事。很快,再不会有人去献祭补天了。到那时,软禁他家练哥哥一生的锁链,也不复存。自己现在已不再荒唐,不再流落,不再游荡,他有在乖乖地立业。将来,他会想办法求门主相助,接他的石头回来,在此成家。在那之前,衣上尘会好好装饰他们两人的家的。……如一越过万顷竹林,抵达一处孤崖。只见群翠环抱之下,更显出崖边一块七丈青石奇异万分,在初阳下焕出淡淡光华。短短数月,这青石便在封如故的足履之下、在他的剑气磨洗之下,渐趋光滑。此时,青岩上空荡一片,并无人影。但如一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默不作声地沿青岩近旁的一株修竹坐下。竹海喧浪,清凉绿意沁人肺腑,在一浪三叠的竹歌声中,如一闭目养神,似是入定了。即使他倚身的修竹附近发出了一二异响,他也恍若未闻。直到一声近在咫尺的问候从他面前不远处响起:“小夫人,你来了?”如一不想理他“夫人”的玩笑,却又不舍得不理他,于是只淡淡“嗯”了一声。封如故笑眯眯:“来寻为夫啊?”如一:“……嗯。”比刚才那声更为短促。封如故:“来了怎么不出声?”如一:“我知道你就在这里。我等你。”封如故与他调笑:“你怎么这么闷啊。”如一双眼依然轻阖着:“我陪着你。”封如故多年竹烟不离身,周身竹香,几与环境融为一体,但如一仍是能迅速辨知他匿身竹中时,散发出的那一丁点儿别样的气息。封如故的气息离他很近,带着丝丝热气,喷吐到他耳侧,宛如竹精喃喃,妖言惑僧:“大师,睁开眼睛,看一看我。”如一依言睁开眼睛,待看清眼前人,一时无言。封如故倒悬在另一棵细长竹子的顶端,将竹身反弓压下,整个人在如一眼前颠倒着,束作高马尾的长发垂下,发间汗雾朦胧,眼睫上熏着一层热气。他被蹀躞束成细细一把的腰和竹子一般柔韧,悬在半空,随竹身一晃一晃。如一错开眼睛:“……义父还有精力爬高,不要一会儿又嚷着累,喊我背你回去。”封如故委屈道:“你不背啦?”如一:“……”封如故将他略微纠结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喜欢得不行,张开双臂,反向搂住他的脖子:“乖。”被他交互背在肩上、仍有剑温的“昨日”、“今朝”嗡鸣互鸣一阵,达成了共识,将封如故往前一推,恰撞在如一怀中,又将如一的面色撞红了几分。封如故啧了一声,回头呵斥双剑:“莫闹。”言罢,他便要放开手去,谁料扶靠在如一颈侧的手,却被如一发力按紧。封如故低低笑了一声,索性顺了他的意,怀着一颗砰砰作响的心,倒悬着吻上了如一。竹香袅袅,钟磬苍黄。他们在不世门每日晨课的庄严钟声中唇畔厮磨。除了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料理门中诸事,封如故只在练剑一事上格外勤快。在这之外,他连走路都不想亲自走。婚仪之事,当然是由桑落久一手cao办。桑落久这种从不赋闲、且挣钱养了师父这么多年的人,对他的品味、喜好了若指掌,最适宜cao办此事不过。且因为梅花镇筹备婚仪之事,桑落久意外地积累到了不少经验。但是,他并未沿袭梅花镇中那场至今还为人称道的盛大迎亲之事的旧例。封如故说,那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演练而已。无论是风陵云中君,还是不世门之主,都该拥有这世上最盛大的婚仪。随着吉日日日临近,封如故结亲之事沸沸扬扬,传遍天下,渐压过了“丹阳峰前任山主首徒韩兢转世投胎,被端容君收为徒儿,暂寄风陵教养”的消息。正日子定在立秋。立秋清晨,起身之后,二人照常行事,前往七丈岩论剑。阖山青竹,皆覆红绸,随衣袂起舞。杀出一身淋漓大汗后,二人相携返回室内,净身沐浴,濯洗头发,再穿上新衣。二人临靠小轩窗而坐,风暖华堂,双雁成影。封如故手持一柄梳,替如一梳发,并戴上发冠。二人均是郎君装扮,红衣相映,宛如一枝玫瑰,一朵罂·粟,一冷艳,一张扬,相映成趣。相较于修葺一新、点绮镶宝的喜房,封如故手持的一柄玉梳虽是昂贵,材质却也落了下乘,且用得旧了,与周遭更是格格不入,唯有柄上一行有所磨损的刻字,格外清晰。“待到千金春·宵时,且描眉黛如远山。”这本是如一打算赠与封如故之物,后来耽搁在了手里。再后来,寒山寺佛舍之中,如一常常用此梳为他的花草理叶,为他的兔猫梳毛,时时搁在手边,久而久之,梳子便旧了。室内万般皆新,唯有故梳如旧。如一外表冷硬,头发却是格外柔软。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