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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点起了火炬,映在那人一丝瑕疵都挑不出来的侧脸上,犹如火光中烧着的白玉。宇文虎霎时就认出来了,满脑子只剩下难以置信。下一刻,那人转过视线,电光石火间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一触即分。“……来人!驾马!”宇文虎差点也疯了:“拦住那僧人,快!”另一边马鑫见宇文虎跑出来,登时猛一闭眼,脸上表情惨不忍睹。“快过来,”他伸手叫来心腹,低声吩咐:“去书房叫影卫暂避,千万别赶这当口再撞上宇文将军,这位爷是真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与此同时,单超驾马冲向谢府大门,在黑夜中犹如黑色的闪电,所有挡道者不是被迫闪开就是被踏于蹄下,身后满地断箭残矢横七竖八,整整铺成了一条路。眼看他真能冲出去,宇文虎也顾不得了,当下提气纵跃,整个人在院墙上一点——他在边塞驻关久了,自有北疆磨砺粗悍之气,个头又远比一般人高大,甚至比单超都要略高半分出来;但这一跃却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轻功之深厚由此可见一斑。半空中他身形如鬼魅般,凌空迫近马背,猛地拔刀出鞘!“放——人——”单超一回头,瞳孔微微缩紧,然而此刻已经来不及了。刀光杀意排山倒海,刹那间逼到眼前,甚至连脸上肌rou都感觉到了针扎般的刺痛。任何人在这时的本能反应都肯定是避让,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躲。他怀里还有人,此刻一躲,势必把那姑娘露出来,这一刀下她断无生路!单超牙关瞬间咬紧,刹那间这年轻男子英挺的面孔在火光与刀锋的映照中,显出了一种岩石雕凿般的深刻和刚硬。他上半身回转,几乎整个人拧了过来,双手仗剑横迎刀锋——锵!这一击的腰力之强、臂力之悍堪称骇人,剑身挡住刀锋的刹那间,金属撞击那一点上赫然爆出了无数电光!宇文虎心神巨震,长刀脱手,在夜色与火光的交织中打旋飞出,“夺!”一声重重钉进了远处三尺厚的青砖院墙!十二年。宇文虎驰骋沙场十二年,这是平生首次,被人一击缴刃。刹那间从他心头涌上的不仅是难以置信,还有深切难言的,不可形容的……耻辱。“我叫你放人,听见没有——”宇文虎平地爆喝,暴怒出手,掌心如有赤光闪过,竟全力用上了毕生所修的虎咆真气!单超眉宇一轩,右手撤剑,左掌悍然迎上,瞬间只听震人发聩的——轰!三步之内如有人,必然能听到那蕴含在巨大真气碰撞中浩瀚、悠远的龙吟。紧接着宇文虎内力倒灌,五内俱摧,在一口狂喷鲜血中,活生生被撞了出去!扑通一声巨响,宇文虎摔倒在地,整个人倾尽全力屈膝猛跪,才勉强止住了飞速向后倒驰的势头。他剧烈喘息,猛一抬眼,只见黑马呼啸而去,马背上那人正回首微笑望向单超。——那笑容很浅,笑意却极深;像是从内心里、从眼底里无法掩饰地流露出来,像是珠玉宝藏终于埋藏不住,从万丈峡谷中闪现出了绚丽又罪恶的光。紧接着那人的视线又投向宇文虎。那真的只是极快极快的一瞥而已,换做任何人都会以为那是瞬间的错觉。然而宇文虎知道不是。那一瞥里充满恶意。带着冰冷邪性,如毒蛇般浓烈艳丽的,恶意。——他第一次被这双眼睛如此注视是七年以前,清宁宫。那一年他刚掌军权即遭暗杀,虽然侥幸未死,却仍身受重伤;四大世家联名揭发是武后所为,圣上听闻大怒,宣召皇后当面对质,而皇后面对如山铁证,却仍百般抵赖拒不承认。正当圣上震怒几欲废后时,武后身侧一名少年暗卫突然下跪,说:“卑职自首。其实与皇后无关,是卑职刺杀的宇文大将军。”彼时众人震愕,圣上不信,便问:“你刺杀宇文虎干什么?”那少年抬起头,当众摘下了面具,在四座皆惊中平静道:“那晚宇文将军醉酒,误以为卑职是女子,因此欲行轻薄;卑职受辱一时冲动,才出手伤了人。”“若将军气不过,卑职愿意午门以外性命相赔,望将军恕罪。”说罢他转向宇文虎,俯身长长地磕了个头。那场你死我活的势力较量最终变成了一次闹剧,以无比的尴尬和暧昧收了场。事后再没人提起那天清宁宫里发生的一切,在大唐皇城每日诡谲莫测的风云斗争中,它很快就被所有人刻意地、心照不宣地遗忘了。然而宇文虎却忘不了那天少年磕头起身后,瞥向自己的那一眼。如同因淬毒而格外瑰丽的刀光,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勾人又恶意的邪性。谢府,前院。谢云在宇文虎的视线中笑着收回目光,下一刻单超策马飞驰,剑锋所向再无可挡,如利箭般活生生杀出了谢府!第6章轻纱笠边塞孤城,晓星残月。月光穿过窗棂,风声从四面墙壁的缝隙中渗进木屋,发出呜呜咽咽的哀鸣。“……”少年从睡梦中醒来,伸手揉了揉眼睛。朦胧中他突然发现坑头上有个黑影盘腿坐着,腰背挺直,每一寸肌rou都绷紧到微微颤抖,似乎正强忍着什么痛苦的样子。“师父?”少年清醒起身:“师父你怎么了?”他敏捷地扑过去,但下一刻却被年轻人伸手挡住了:“……别过来……”“难道又开始了吗?!”年轻人冷汗涔涔地摇了摇头,大概想说什么,出口的却是一声根本无法压抑住的惨呼!少年手足无措,胸膛剧烈起伏,愣了几秒突然连滚带爬下了炕,跑去屋角桶里舀水。然而他端着一碗水仓惶回来的时候,却只见年轻人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豆大的血滴和汗珠混杂在一起滚滚而下,显然已经痛极。月光下他削瘦光洁的脊背上,大片青色图腾正渐渐显形,口有须髯、颔有明珠,赫然是龙的形状!水碗咣当摔落在地,少年恐惧喘息:“师……师父,今年的又开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年轻人牙齿深深陷进自己的皮rou里,鲜血如注喷涌而出,沾在他俊秀的侧脸上,看上去竟有些森白的狰狞。少年扑上去用力想把他手腕从嘴边拉开,却不论如何都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