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王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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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泰其人,惯会附庸风雅。市里的不少文化场所,都是由他牵头投资建设的,市书法协会那里,他还挂了个名誉会长的名头。 定好的会面地点,是一处仿造苏式园林风格建造的高档饭店,背后的老板自然是陈泰本人。安欣难得规规矩矩穿了西装打了领带,本来就箍得不大舒服,安长林下了车,又把一礼品盒交到他手上,说是套汝窑的茶具,怎么说今天都算是他安欣这个小辈第一次见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要是两手空空地过来像什么话。 安欣接是接了,就是不怎么情愿,脸上凑不出半分笑意。安长林知道安欣对陈泰之流是有抵触心理的,觉得人家是靠混黑道发的家,手里的钱不干不净,没资格当自己的长辈。 这些年,陈泰年龄上来了,表面上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专心致志搞自己的建筑公司,满口的仁义道德,闲暇时间就品品茶赏赏画。实际上,在他的有意栽培之下,把持京海地下世界的仍然是他当做干儿子扶持的徐江和干女婿白江波。 徐江这两年攀上了赵立冬,野心膨胀,不再对泰叔俯首帖耳,借着儿子的意外身亡弄死了白江波,四处吞并地盘,隐隐透出想要彻底取代陈泰的意思,也是以此来试探近年来愈发讲求以和为贵的老爷子还剩多少底子,到底是在韬光养晦,还是已经日薄西山。 他以为陈泰自始至终不动声色,是老东西怕了自己,得意忘形,结果阴沟里翻船,死在了只配给白江波提鞋的旧厂街手里。 其实哪怕高家兄弟没有对他出手,他也蹦哒不了多久了。姓徐的过于自负短视,老狐狸陈泰怎么可能怕徐江这个小猢狲。懒得跟他计较,不过是心知肚明他掀不起多大的风浪。老爷子在京海盘踞多年,资产庞大,门下势力更是盘根错节,摆在明面上让徐江看见的不过九牛一毛。陈泰的触角早已伸到了临近城市,连勃北都有他的场子,据说上面罩着他的人起码是省级的。 他不用求着市里的官,孟安一派与赵立冬一派倒是一直都有拉拢他的意思,陈泰向来中立,这次难得主动向安长林示好,说知道安局长老家在福建,想请安局来帮着考察一下刚请的闽南菜厨子正不正宗,安长林也不好不给面子。 安欣提着礼物,跟在安长林身后,踏上园林门口那道越过潺潺溪水的木桥,嘴里还在嘟囔。“那你自己来就好了呀,非让我过来干什么呢。” 安长林对着迎上来的礼宾小姐礼貌地点了点头,又转过脸,没好气地压低声音对他说,“你以为我多想让你来啊,陈泰说他儿子今天也过来。也是怪了,以前也没听说过陈泰还有个儿子,他那档案上明明只有陈书婷一个养女,连婚姻都没有过……算了,你一会儿可管好嘴,别瞎问啊。我听陈泰那意思,是想让两个你们小的多接触,说是以后工作上少不了打交道。” 安欣一手拎盒子,一手插兜,声音冷冰冰的。“我这人不爱交朋友,尤其是这种疑似是黑社会头目的私生子的朋友。” 安长林的脾气比孟德海要好的多,安局长深吸一口气,只是剜了这口无遮拦的小混蛋一眼,要是孟德海,估计早就一巴掌上去了。 他没想到会见到高启强。 他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高启强。 坐在陈泰身边翻阅着菜单,依旧梳了背头,身上穿的衣服,和陈泰一样是中式风格的。立领,盘扣,竹叶暗纹,腕子上戴了碧绿的翡翠玉镯,成色清透,不说不笑时,确实有几分唬人的儒雅气质。 “服务员,点……” 他从菜单上抬起头,与安欣的目光撞了个满怀,停顿了几秒,才说出了那个“单”字。 “安局长,可算是见到您了,今天我们这也算是蓬荜生辉了。” 陈泰站起了身,快步走上前去握住了安长林的手,然后才把视线投向了一旁面色明显僵硬的安欣。 “想必这位就是安欣安警官吧?果然一表人才,安局长您这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安长林明显也认出了高启强,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们一起在孟家吃过一顿饭,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在这位把他们警局搅得天翻地覆的小高身上,可谓是一点都没有体现出来。 “陈老板,这位是?” “哦,我忘介绍了。”陈泰向身后招了招手,示意高启强走过来。等人走到自己身边,陈泰自然地伸出手臂,环上了高启强的腰。 “这是我的儿子,从小就走丢了,这两天刚找回来。这孩子过去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挺不容易的,要有什么礼节不周的地方,您别见怪。” 胡扯。 全是胡扯。 高启强的身世背景,他早就详细调查过了,连出生证明他都见过,高启强是绝对不可能和陈泰存在血缘关系的。 高启强是什么时候和陈泰搭上的线。陈泰又不是老年痴呆,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将一个旧厂街的混混头子当成亲儿子接回陈家。孟叔说过,这老东西向来老jian巨猾,从不做赔本买卖。小陈总这个头衔,千金难求,这就说明,高启强一定向陈泰提供了同等价值的礼品。 是什么,是杀掉了徐江吗,好像也不太够。 高启强微微一笑,握着安局长的手说了几句恭维话,又主动向眸色暗沉的安警官伸出了手,神态落落大方。 “你好,我叫高启强。” 我当然知道你叫高启强,我连你右边屁股上有个不凑近看根本看不出来的浅色小胎记都知道,茧蛹型的。你这位新鲜出炉的亲生父亲,恐怕都不知道吧。 他一早看出旧厂街的鱼贩子不会一辈子是丑陋的毛毛虫,他以为,只有他,只有被他捧在掌心里,才能让高启强破茧成蝶。 他垂下眼,盯着那只圆润的,停顿在他面前的手掌,脖颈的青筋鼓胀跳动,人人都看得出他心绪翻涌,人人都佯装一无所知。 他缓缓抬起发麻的手臂,握上了那只他握过无数次的手。 “安欣。”他说,“安全的安,欣欣向荣的欣。” 落座之后,两边的小辈都把自己给长辈准备的礼物送了上来。巧了,两人送的都是瓷器,还送的都是青瓷。相比于舌灿莲花,从釉面到开片都讲得头头是道的高启强,少言寡语的安欣反而更像是那个只有小学学历的人。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准备得这么充足,老高确实是聪明人来的。安欣想。弟弟meimei都是高材生,高启强要是有上学的机会,未必会比他们差。 “小陈总。”安欣忽然开口,高启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小陈总回了陈家,还打算继续姓高啊?” 一开口就问这么敏感的话题,安长林摁了摁自己的太阳xue,脑仁隐隐发疼。 陈泰不紧不慢推着茶盖,并没有要替这个新儿子缓解尴尬的意思,高启强将椅面的布料抓得起皱,面上的笑容纹丝不动。 “我这不是都叫了二十多年的高启强了吗,换成别的,也不大习惯。说到底,名字也就是个代号,不管我姓什么,我的心都在我爸这,在陈家。” 儿子都这么表忠心了,做父亲的也不好不开口。 陈泰放下茶杯,笑道,“我也不是老古董,姓什么真无所谓,一个姓,也不一定就父子一心嘛。” 安长林的茶杯重重顿到了桌上,安欣像是没有听出陈泰话里的意思,自顾自剥好几只虾,夹到了高启强碗里。 这个过于唐突的举动,让本就寂静的雅间,更加无声无息了,偶尔的几声鸟雀啼鸣从海棠纹的菱形花窗外传来,提醒几人此刻时间并未静止。 “你吃吃看。”安欣看着高启强,认真地说,“我觉得味道还可以,但还是比不上你的手艺。老高,你做饭真的蛮厉害的。” 这人太王八蛋了。高启强想。他望着那几只嫩白的虾,咬紧了牙根。 即使他已经成了“小陈总”,安欣还是看不起他的,还要千方百计在这种场合提起那段奴隶一般毫无自尊的屈辱经历,是想让他再像煮熟的虾一样把腰弯下去吗。 做梦。 “是吗,但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做饭的。” 高启强的嘴角往上抬了抬,筷子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那些虾rou。 “以前太穷了,没有别的消遣,就只能在吃上面花点心力。现在不一样了,我有的选了,安公子。” 他夹起一筷子油汪汪的梅菜扣rou,盖到了那些白煮虾上。 “我最近啊,想学高尔夫,赵书记的秘书王良约我明天去高尔夫球场,说要手把手教我。他说他大学时还获过奖,教我,绰绰有余。” 赵书记? 安长林拧起了眉。 王良?还手把手教? 安欣沉下了脸。 安警官是见过那位王秘书的,大高个,长得斯斯文文但是肩宽体壮,戴上眼镜像秘书,摘了眼镜像打手。 总得来说,就是高启盛的脑袋,陈金默的身子。 脱离了他的掌控的高启强,是不可能不想和这样的人上床的。 陈泰看得出此刻氛围紧张,他品了一口碧螺春,和蔼慈爱地开了口。 “阿强,你跟人家出去玩的时候,也得上点心。周围要有服务人员什么的,搜身搜仔细一点,万一要是放进来个带了录音笔的,录到了一些不方便外传的内容,那可就麻烦了。” “麻烦什么呀。” 无视了安家父子骤变的眼神,高启强站起身,拎起扁腹紫砂壶,为父亲续好茶水,亲昵地说,“录音笔而已,既然咱们找得到第一次,就能找得到第二次。爸,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啊?我不会给你制造问题的,我只会帮你解决那些,让你头疼好久的问题。” 高启强帮陈泰解决过问题,而且是让他头疼了很久的问题。 黄翠翠的录音笔,在陈泰手里。 而且很有可能,是高启强找到的。 意识到这几件事的那一刻,安欣的大脑像是突然被电流击中,在短暂的空白之后,成百上千的讯息喷涌而出,将他包裹其中,与外界隔绝开来。 在他坠入的精神世界里,他的肢体也在跟着收缩,仿佛回到了儿童时期,手里正摆弄着一辆玩具小汽车。他知道,这辆小车,就是高启强设计的这起嫁祸谋杀案。大的框架,他已经组装完毕,但还是缺少了几枚看似无伤大雅的小零件。在已经被安欣骗过一次的情况下,恼羞成怒到绑架了唐小虎的徐江,为什么会答应和高启强合作,让旧厂街的人来撞他的车。高启强为什么会这么熟悉白金瀚的布局结构,连监控能拍到什么地方都清楚。高启强是怎么知道的,他请吃饭的那群小姐里恰好有人有个在监控室值班的莽村男友。高启强又是哪来的把握,能确保那天晚上徐江会听他的话乖乖给他松绑。 并不引人注目的琐碎细节,如果不加以修复填补,必然会成为导致这辆玩具汽车寸步难行的致命隐患。 而现在,这些小零件,他终于多多少少搜寻到一些了。 “老高。”他定定看向高启强,直奔主题问道,“你第一次联系徐江,是什么时候?” 这回轮到陈泰将杯子顿到桌上了。安长林身心俱疲,挥挥手,随便找了个由头想把人打发出去。 “安欣,你不是一直爱看鱼吗,我看外面那池子里有不少,你去看看吧。” “叔,我哪懂鱼啊。” 安欣站起来,将西装外套扣好,伸手将满脸警惕的高启强拉了起来。 “还是麻烦小陈总……陪我去看看吧。” 天色已晚,池中的几条锦鲤游得懒惰,漾出的涟漪很浅,连落到池面的昏黄灯光都撞不散。池边有几块磨平的石头,一看就是供人坐下歇息的,但他俩都站得笔直,安欣是嫌脏,高启强是怕衣服弄脏。 “这身要十万块呢。”他轻声说。 安欣勾了下嘴角,睐起的眸子漏出冷冷的讽意。“你以后是小陈总,你爸爸是陈泰,十万块你还是出得起的吧。” 高启强嗤道,“安欣,你阴阳怪气有意思吗,你就直说吧,你又猜出来什么了?” “又猜出来?”安欣挑了挑眉,“所以你承认了,我之前在接待室里说的那些,都是正确的。” 高启强抿紧嘴,瞟他一眼,下了决心似的向他走来,上上下下摸了一圈,摸到他裆部时还停了好几秒,然后才继续摸索。 安欣打开双臂,任由高启强的rou蹄在自己身上胡闹,面露一丝无奈。 “没带录音笔,连手机我都放屋里了,可以了吗。” 确定了两人的对话不会被记录之后,特意把人带到僻静地方的高启强,才环抱双臂,露出了和自己这身十足书卷气的墨色改良唐装截然相反的挑衅神情。 “安太子,不如你先跟我说说,你猜到的故事。” 安欣敲着柚木栏杆,不急不缓开始讲述。 “你杀徐江的目的,我之前猜,是有三个,报仇,救小虎,陷害我。现在看来,应该有四个。还有一个,是给陈泰的投名状。” “你住进我家后不久,就和徐江取得了联系。我猜,是陈泰替你们搭的桥。今天刚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杀了徐江之后,才进了陈泰的眼。现在想想,也有可能,是你一开始就是在陈泰的指示下,开始的这个杀掉徐江的计划。一把不听话的,可能会划伤自己的刀,陈泰早就想要除掉了,你毛遂自荐,你的好朋友陈书婷为你作保,于是陈泰答应了给你一次机会,在必要时候为你提供你所需要的协助。” “谁能这么清楚白金瀚的布局和设施,谁能随便进入监控室,还能顺便搞清监控室保安的情况。警察,老板,或者是,下一任老板。你是怎么说服徐江把白金瀚交给你的?如果你只是旧厂街的高启强,他是不可能搭理你的,所以,你肯定是用某个大人物的名头去找的他。我猜,你对他说,你一开始就是陈泰的人,是被派到我身边的,他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问泰叔。现在陈书婷破釜沉舟,一心要搞死他,扬言要和警方合作,把徐江的老底全都兜出去,哪怕自己进局子也要拉他同归于尽。泰叔想要从中说和,让徐江先把白金瀚的生意卖给自己,去外面躲一段时间,等陈书婷这个疯女人消停了再回来。徐江刚开始估计也不信,毕竟陈书婷都躲去勃北了,但很快,他就收到了我师父发来的,我们警察要去勃北接回她的消息。他应该是主动联系了你,让你想办法拦截住陈书婷。” “陈书婷回来后,我们就抓到那个司机了。徐江大概也是慌了,同意了把白金瀚卖给陈泰,于是你找时间过去了一趟,可能是趁我住院的时候,让徐江带着你在白金瀚转了一圈,看看卖多高的价格合适。你们这趟行程很低调,徐江也不可能大张旗鼓跟别人说白金瀚要易主的事,那他还怎么跑,所以白金瀚员工的审讯记录里没有提到过这件事。你借着那次机会,摸清了白金瀚的内部构造,去监控室查看了摄像头能拍到的范围,可能,你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现的监控室保安里有一个莽村人。你怎么发现的,口音吗?李响好像没什么口音啊。” “是烟。”高启强弯着眼睛插了句嘴。“我发现那小子抽的烟,烟盒的样子和李响常抽的那种一模一样,是莽村当地的牌子。我本来还在想该怎么把消息传递给他,正巧看见他和我认识的一个小姐搂搂抱抱,这就好办了,我请那个女孩吃了顿饭就解决了。” 安欣敲着栏杆的手指停住了,高启强注意到了他神色的凝滞,笑道,“怎么,你没想过我会承认啊?安欣,我过去不认,是因为你有权有势,我屁都不是,我要是认了,就全完了。现在,我高启强今非昔比了,我是陈泰的儿子,你手上没有证据,我就算认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啊?” “既然如此,那小陈总,你好不好跟我讲清楚,枪击案那天晚上徐江为什么会自愿配合你,先把你绑起来再给你松绑?” 安欣表情倒算是诚恳,高启强看得新奇,差点忍不住笑出声音。“原来你安欣也有不知道的事,好啊,我可以告诉你。” “徐江也怕陈泰派我对他下手,所以他一直留着小虎做人质,直到临行之前,才答应把小虎放出去,但是要我自己去换。他是想在临走之前搞死我的,他早就看我这个狗仗人势的婊子不顺眼。你一开始分析的挺对的,他知道一对一我未必打不过他,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给我松绑,哪怕我都被他cao得半死不活了,他也不敢松开我。他之所以后面会解开绳子,是因为,我给他提供了一个……值得他冒险的理由,一个他没法拒绝的条件。答应我,他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高启强朝他眨一下眼,悄声说,“我对他说,反正我也是要死的,我想舒舒服服地死,黄翠翠的录音笔,我知道在哪里,解开我身上的绳子,我就告诉他。” 安欣心头猛跳。“黄翠翠的录音笔,警方和徐江都找不到,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他确实很激动,那个凭空消失的录音笔,困扰了他很久。他们搜遍了黄翠翠的住所,查阅了她的邮寄记录,都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黄翠翠没什么朋友,和家人感情也不好,他们去黄翠翠老家调查的时候,她的母亲哭着说,她这两年很少回家,连抱一下自己的女儿都不愿意。这种性情孤僻的人,也不大可能把录音笔寄放在别人那。 安欣回去又调查了一番,查到了黄翠翠的看病记录,也就得知了黄翠翠对家人如此冷漠的原因。 黄翠翠,染上了HIV。她不接近女儿,是害怕会传染给女儿。她之所以胆大到敢录音威胁徐江,有可能就是因为病情恶化了,她想在死前冒险为女儿拼一把。 他们甚至想过,会不会那个录音笔根本不存在,但疯驴子又说,确实是有那个录音笔的,黄翠翠在电话里给他大哥徐江播放过一小段声音,徐江当场就大发雷霆,警告黄翠翠不要再耍小动作,立刻带上录音笔过来,拿了钱就赶紧滚蛋。后来的事,疯驴子就不知道了。 疯驴子不知道,高启强知道。 在去勃北接陈书婷时,他曾在她的衣帽间里,低声问过她,“姐,你认不认识一个妓女,叫黄翠翠。” “黄翠翠?”陈书婷回想了一下,说,“有点印象,长得一般,但跟你一样,会发sao,所以生意还不错。听人家说,她日子过得挺紧巴的,钱全寄到乡下给她女儿了。去年还是前年,她好像就突然不出台了,只做招待,端端盘子递递酒水什么的。” “啊?为什么?” “你傻啊,还能为什么。”陈书婷翻了个白眼,说,“肯定是中招了啊。” 中招了,有性病,这意味着什么。 “黄翠翠……其实是我的……好朋友……录音笔,她放在我这里了……” 高启强的身上满是绑缚出的红痕,他瘫在白金瀚包厢里的沙发上,望着虎视眈眈的徐江,有气无力地说。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江哥,你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她死前……有没有受苦……” 徐江朝地上啐了一口,狞笑道,“你说呢?妈的原来你俩是朋友,我说怎么都那么犯贱。我告诉你,她那天就是来了这里,这间房,我让人扒了她的衣服搜了她的身,屁都没找到。本来还想让她陪哥几个玩玩,结果她有脏病,她那屄一看上去就……妈的,只能打死了。” 高启强流下两滴泪,声音哽咽。“然后……你就直接把她扔进河里了?” 徐江哈哈大笑,搂过他亲了一口,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小宝贝,你不是吃过我们白金瀚的龙虾吗。沿江大道,靠近河口的地方,有个冷冻库,我们的生鲜就存在那,她是在那里断气的。说不定你吃的龙虾上,还有她的血呢。” 高启强垂下头,捂住了嘴,肩背一抖一抖。徐江以为他是被恶心地想呕,还嫌弃地松开了手。 “你要吐可别吐地上啊,这地毯挺贵的。” 咚,咚,vip包厢的房门被叩响了。 “妈的,谁啊?” “大哥,楼下有人找你,说是……姓赵。” 徐江身子一震,赶忙起身去开门。高启强将手掌拿了下来,嘴角的笑意难以遮掩。 门开了。 “徐江你大爷的,你今天肯定活不了!” “你他妈谁啊?!给老子松手!找死是吧!” “你记住了,我叫高启盛!” “高启……噢,你是那臭婊子的弟弟是吧?他妈的,还自己送上门想跟你哥一起上路是吧,真是活腻歪了你——” “阿盛!录音笔在沿江大道靠近河口的冷库里面!” 身后传来的这句叫喊,让徐江瞳仁一缩,下意识转过了头,看了高启强一眼。高启强握着酒杯,向他举杯示意。 “你说什……我cao!” 高启盛的枪口对准了他,即使是空包弹,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疼痛。 那时他还有力气骂出声,他没想到,一分钟之后,他将被真正的子弹穿过胸膛。 所有人都以为,黄翠翠去赴徐江的约的时候,没有带那支录音笔。因为,她被扒光了衣服,衣服的每个口袋也都被搜过了。 中招了,有性病,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身体里还有一个能装东西的口袋,没人愿意去触碰检查。 她把那支录音笔,用防水袋密封装好,塞进了自己的阴户里。既然尸检的时候警方没有发现,那唯一可能藏匿那支录音笔的,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地点了。 在她生命的末尾,她用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只污渍斑驳的录音笔抽出来,塞进了那些昂贵食材的最底下。她不知道这个举动有没有用,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找到它,这是她仅剩的……报仇的希望,再渺茫,也是希望,足够支撑着她在死去时仍带着微笑。 高启强向陈泰奉上那支录音笔时,陈泰曾问他,是想用它帮助孟德海扳倒赵立冬,还是想把它送给赵立冬,卖个人情。 他没有考虑,毫不犹豫地说,要选择孟德海。 他态度这么坚决,让陈泰有点意外。 “我听小婷说,那个安欣对你挺不好的啊。” “和他无关。”高启强郑重地说。 “我选孟德海,只是因为我不能选赵立冬。黄翠翠是我朋友,我不能对不起她。” 他从没见过黄翠翠,不知道她的性格,年龄,经历,在她死后,他才第一次听到了她的名字。他只知道她是娼妓,技术很好,有勇有谋,愿意为家人付出一切。她是失败版本的他,她用生命将那根接力棒递到了他手上,那他就有义务,替她走下去。 “安欣,你只想知道这支录音笔的来历吗?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爸打算把它……送给谁啊?” 高启强笑靥如花,指了指静谧的池塘。 “你跳下去,我就告诉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