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苟且

    生活不止诗和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无论生活的人乐不乐意，生活都要继续。

    喜大董事长，作为一名事业有成的董事长兼自家公司的老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羡慕那些下流色情小说里的总裁。毕竟他们从来不用兢兢业业，公司就能蒸蒸日上、天凉王破，他们拥有充足的休闲时间和私人时间，不是在上床就是在上床的路上。

    喜羊羊双手抱着灰太狼的小腿，下巴垫在对方的膝盖上，巴巴地看着灰太狼，神色恳切：“我可以请假，叔……我陪你去。”二次分化后的黑牧在性激素的影响下情绪往往都有些喜怒无常，这个时期的他们容易胡思乱想，身为头狼应该担负起责任，让黑牧有所依靠。

    喜羊羊记得这些关于头狼的教诲。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喜羊羊用安慰的口吻说道，即使他不知道对灰太狼来说什么算好起来。

    灰太狼不可置否的哼了一声，将几乎要燃到指尖的烟按进烟灰缸，说出的话却依然油盐不进：“我又没缺胳膊少腿，用不着你，你跟着去又能怎么样？”

    喜羊羊：“……”好恨，自己点怀柔政策一点用也没有。

    “去洗把脸，换套衣服，你现在这副模样成何体统。”灰太狼继续道，语毕，还动了动腿示意喜羊羊松开。

    喜羊羊：“……”那是因为谁哦。

    灰太狼把腿收回来，重新搭在飘窗上，又道：“厨房有早餐，吃了再走，午餐你自己解决，中午我不回来了。”

    喜羊羊的眼神瞬间幽怨起来：“叔……”

    然而灰太狼并不买账，他不为所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喜羊羊，说实话我现在不太想看见你。”

    “好绝情啊……叔……”喜羊羊立刻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不过喜羊羊知道见好就收，虽然灰太狼这番话说得毫不留情，但他清楚灰太狼已经发泄得差不多，比起先前冷漠的模样，灰太狼现在这副模样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

    可是还是很过分。

    喜羊羊抱着地上的衣物站起来，走到灰太狼面前，姿态是居高临下的，但动作却是温文尔雅的，他指尖拂过灰太狼散落的发，替灰太狼别到耳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灰太狼……我尊重你的意见，你自己去，有什么问题就给我发信息或者打电话——家里我会叫人来收拾，你别管了……”喜羊羊顿了顿，收回手，斟酌一下，试探着开口：“但是请您晚上务必回家，在九点之前，可以吗？”

    “当然……”喜羊羊神态恳切，说话的语气和尺度是那样的得体，“如果您不方便在九点之前回家，您告诉我，我可以等您或者去接您。”

    灰太狼看着喜羊羊，喜羊羊神情异常真诚，仿佛这番话字里行间都在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在彬彬有礼地询问他的意思，让灰太狼挑不出一点毛病。

    小羊崽子掌控欲还怪强咧，生怕自己跑了。

    灰太狼垂眸，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复喜羊羊，打火机捏在指间把玩，一簇火苗随着打火机的开合忽明忽灭。

    “灰太狼，这个，扔了。”猝不及防，打火机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走，灰太狼视线追随着打火机落在那只手上面，喜羊羊扬了扬手，除了打火机还捏着大半包烟。

    “不准再抽，叔，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喜羊羊微微蹙眉，他走到茶几旁，将手里的东西掷进垃圾桶，那垃圾桶本就挨过一脚，现在骤然受外力作用，当即碎成几瓣。喜羊羊倒也没多意外，他对此视而不见，自顾自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掏出几根棒棒糖，捏着其中一根剥去糖纸，踱步到灰太狼面前，将蓝色的薄荷糖放在灰太狼唇边，“您要是觉得嘴巴寂寞就吃戒烟糖。”

    “啧……小崽子，管得还挺多啊……”没了可以把玩的东西，灰太狼略显不耐烦，他舌尖一卷含住棒棒糖，别过头去将棒棒糖咬得咔咔作响，“知道了。”

    见灰太狼乖乖吃了戒烟糖，喜羊羊把手里剩余的糖搁在飘窗上，嘱咐几句，这才朝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也是一副凌乱不堪的景象，简直让喜羊羊叹为观止。洗漱台怕是不能用了，喜羊羊绕过地上的玻璃碎片和七零八落的洗漱用品，把洗衣机扶起插上电，万幸洗衣机看起来还能正常使用，他把衣物丢进去，按下清洗键。商家强烈推荐的一键洗烘、超强静音、抗摔耐用的全自动滚筒洗衣机当即像抽风了一样嗡嗡作响，满地乱滚。

    喜羊羊：“……”哦，万幸个屁还是报废了。

    灰太狼先生生起气来，破坏力简直就跟二哈一样。算了，还是等会儿叫人一起处理吧。

    喜羊羊最后不得不选择去卧室里的浴室洗漱，顺便冲了个冷水澡。

    从卧室出来，喜羊羊已经是另一种心情，他换了一件亚麻衬衫和休闲牛仔裤，双手插着裤兜，不紧不慢地溜达到厨房。

    厨房不出意料，一片狼藉，喜羊羊见怪不怪，厨房和餐厅是一体的，他径直走到餐桌前，挑了一张较为完好的椅子坐下。

    喜羊羊揭开餐盘盖，餐盘里是一碗皮蛋瘦rou粥，一个溏心蛋、一个烧麦、两个生煎、三个虾饺、一碟醋。他喝掉旁边的温牛奶，开始吃起他的早餐。

    食物没有问题，早餐味道和种类还是一如既往地丰富，喜羊羊咬下一口还冒着热气的生煎，沾了点醋，慢慢咀嚼那亦柔亦酥的面皮，它吃起来异常酥脆，皮薄绵软，汤汁浓郁，rou馅鲜嫩。喜羊羊苦中作乐，起码灰太狼先生没有在早餐里下毒，没有对他直接下手，卧室也好好的不需要担心今晚睡哪，只是造成一些财物上的损失，问题不大。

    吃完生煎和虾饺，喜羊羊捧起碗喝起粥，手腕上的终端闪烁，喜羊羊刚一接通，美羊羊略带不耐的声音响起，喜羊羊被她一连串的口诛笔伐弄得有些晕头转向：“喜大老板，你的时间观念能再废一点吗？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你人呢？你迟到了整整四十八分钟！发信息也不回——懒羊羊都来了，你呢？你被灰太狼吃了啊？你当公司……”平常教育懒羊羊惯了，美羊羊那句“你当公司是你开的啊”即将脱口而出之时，猛然反应过来公司还真是喜羊羊开的，话锋一转，“就算公司是你开的也不行，身为董事长你更应该以身作则……今天要开董事会你不会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还真不记得了……

    喜羊羊将口中的食物咽下，这才慢吞吞地开口，睁眼说瞎话：“今天早上出了点意外……我准备到了，还有几个路口……对了，今天灰太狼他不去公司，他身体不舒服跟我请假了。”

    美羊羊：“你们……你这是以权谋私，大早上就……”饱暖思yin欲。

    喜羊羊已经消灭盘子里大半食物，他将粥一饮而尽，剥着鸡蛋，知道美羊羊误会也没有解释：“春宵苦短，这人嘛，总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哦，绿灯了我挂了。”

    挂掉电话，喜羊羊也吃完了他的早餐，他离开餐厅，向灰太狼告别。

    走到楼下，喜羊羊抬头朝灰太狼所在的阳台望去，半边身子沐浴在阳光之下，半边身子置于阴影之中。窗帘中间露出一道缝隙，灰太狼的身影若隐若现，喜羊羊视线与灰太狼对上，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眸中漾起温柔之意，朝灰太狼挥挥手，窗帘晃荡了一下，帘后的人站起来离开飘窗。

    喜羊羊放下手，收敛笑容，朝地下停车场走去，他拨弄终端，接入内线，输入一串烂熟于心的代码。

    【任务完成，合作终止。】

    很快那边传来回复。

    【这么突然？等等！你说完成就完成，我需要相关证明资料，照片，还有他的身体各项数据。】

    【滚。】

    【别生气啊，我只是拿钱办事，我总得给上面一个交代。】

    【医院会有你想要的东西，凭你的权限不是很容易拿到吗？】

    【我们得尊重公民的隐私权。】

    【放屁！你们现在跟我谈尊重，自己看着办，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到此结束。鱼淘淘，你最好祈祷灰太狼查不出任何东西。他若是查出些什么，这笔账我直接算在你们头上。再也不见。】

    一出剧再荒唐也是时候落下帷幕了。

    喜羊羊关掉终端，神色阴冷，他踩上油门，出了停车场，一路狂飙，打开窗吹着冷风，终端还在闪烁震动不停，喜羊羊索性摘了扔副驾上。直到喜羊羊一个潇洒地急停到达公司停车场时，终端终于消停。

    喜羊羊重新戴上终端，嘴角浮现一抹漠然的微笑，踏入公司直达电梯。

    帷幕缓缓落下，戏中人涂着浓厚的脂粉，戴着廉价的面具，十指提线缠绕人偶，人偶由着提线的cao纵弯腰谢幕。

    一年前。

    “第一，希望您可以看住灰太狼博士不要再让他惹是生非；第二，希望您能尽量套出灰太狼博士的研究图纸和数据；第三，希望在这半年内您能按时参加人类基因组织的研究。”

    “这是你要的东西，灰太狼的新身份。”鱼淘淘将东西放到桌子上，后撤几步，退到执政官身后。房间里开着几盏小灯，光线并不昏暗，喜羊羊可以清楚地看到桌子上透明资料袋里装着的东西。

    执政官捧着保温杯慢悠悠喝着里面的茶，面上一派温和的笑，那是对漠然的粉饰。

    “喜先生，您要的东西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既然灰太狼博士已经离开反派研究所，那么他的身份和所犯下的罪行我们也都可以既往不咎，红色通缉令我们这边已经着手申请撤销——除了那三个的要求，我们这边还有一个要求，希望您能答应。”

    “灰太狼博士很重要。无论是对联邦政府还是叛军来说，高端的科研人员在哪都是稀缺资源，他的那些实验成果实在令人惊叹，他的脑子简直就是移动的资料库，您能把灰太狼博士从叛军手里挖过来我们很钦佩，您为联邦政府做出了巨大贡献。”

    喜羊羊微不可察的蹙眉，他不太喜欢这位执政官一副将灰太狼当做可利用的高级资源高高在上的态度。

    执政官注意到喜羊羊的不悦——那不重要，他继续温声细语地说道：“作为一只狼，不可否认，灰太狼博士是优秀的，同样，就因为他是一只狼，所以在他做出一些危险的事情时我们难以用相应的手段，在不伤害他性命的前提下控制他——请您体谅一下我的这般假设，毕竟灰太狼博士是有前科的。”

    “科技水平发展至今，人类自身也难免受到影响，人类的基因序列有较小概率会发生异变，进化出兽人属和CHAIN体质。狼镇压牧羊犬和羊，牧羊犬镇压羊，在CHAIN体质中，狼就如同处于食物链顶端一般，不可动摇。普通的狼无法通过信息素镇压同类，但头狼可以做到，被头狼标记的狼会强制定性为黑牧。头狼作为其中翘楚，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而且头狼往往都不太听话。

    自CHAIN体质出现以来，头狼在人类历史上出现次数不过百余例。头狼体质的兽人天生便拥有可以标记其他体质的绝对权，不仅如此，他们的身体素质、恢复能力、智商、体力，武力甚至寿命等都较其他体质高上数倍。人类基因组织——一个由联邦政府与联邦军队高层扶持起来的组织，从未停止过对头狼体质兽人基因的探索与研究，若是能破解头狼的基因序列，那必然是人类社会的一大进步。若不是因为灰太狼，联邦政府也不可能轻易获得研究头狼的机会，即使时间只有半年，即使他们不能给头狼进行强制配种，这个机会也是难得可贵的。

    执政官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头狼，一边观察他的反应，一边继续道：“标记者拥有绝对的优势，拥有不可逆转的支配权和控制权，对被标记者拥有极端占有欲，并且非常依赖被标记者；被标记者受标记者信息素影响潜意识里会对被标记者产生好感，无法拒绝标记者的一切要求，并且会下意识服从和保护标记者。”

    “当然，利用信息素从而达到控制效果这是违反伦理道德和侵犯人权的表现，法律上也并不支持，如果可以我们也不希望用到这样的手段。”

    “但是我们别无选择。”执政官语调微微上扬，惋惜道，“我们需要考虑多种情况，万一失去您，我们就失去了安全有效控制灰太狼博士的手段，我们希望您能够标记灰太狼博士，利用二次定性将他变成黑牧。”

    一条狗总是比一匹狼好控制的。这话执政官没有说出来。

    说得可真委婉啊……喜羊羊面无表情，心里却是不屑一顾，他道：“这个不用你们说，结婚后我自然打算标记我的伴侣，但那只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与你们无关。”

    喜羊羊刻意将“我的”“无关”二词咬得更重。

    “那是自然，但是在此基础上……”执政官放下保温杯，一只手搭在桌子上，轻轻叩击桌面：“您知道的吧？被头狼二次定性的黑牧有小概率分化出生殖腔，拥有一定的受孕率。”

    “那又如何？”喜羊羊反问，悄然攥紧了拳头，带着疑惑的字句隐隐透着肃杀之意，他想起人类基因组织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问他愿不愿意配种。

    眼前这个家伙最好不要说想让灰太狼去跟别人配种。

    “我们想提高这个概率，我们拥有这样的药物，虽然还在临床试验阶段。”

    “人类基因组织一些家伙觉得狼体质犯罪率远高于牧羊犬和羊是受自身信息素和体内极高睾酮的影响，他们认为可以利用药物降低犯罪者体内的暴力因子。”

    人类基因组织非常希望能够降低灰太狼的攻击性和自主欲，希望他能够像那些拥有羊体质的兽人一样，温顺一些听话一些。他们要灰太狼成为临床研究的实验品。

    药物有没有那方面的作用尚未明确，但副作用却是显而易见的。

    “您要知道定性黑牧本质上还是狼，体内的睾酮依然处于一个极高的水平，普通狼信息素作用是有限制的，只能暂时压制，甚至无法对其进行临时标记，但是二次分化出生殖腔后就不一样了。定性和二次分化皆不可逆转，对于二次分化的黑牧我们有的是办法进行控制。”执政官毫不在意喜羊羊的肃杀之意，他说这话的时候依然非常平静温和，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淡然，“二次分化出生殖腔的黑牧就如同羊一样，除羊以外的体质皆能标记二分黑牧，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拥有生殖腔意味着拥有生育能力，那便意味着拥有配种的机会。头狼的劣根性和刻在基因序列里的繁殖本能，会让喜羊羊妥协，毕竟头狼与二分黑牧诞下的下一代是头狼的概率接近百分之百，这是留下头狼优越基因的最优解。

    标记后才能受孕，哪怕失去头狼，狼与二分黑牧诞下的后代是头狼的概率也是极高的。

    灰太狼似乎没什么亲人，他只有一位身体不太好的父亲——狼族非常看重血缘亲属，但灰太狼的父亲年纪已经有些大了，不太能折腾，未来联邦政府还是希望能够拥有一个年轻活泼的家伙作为筹码，至少要比灰太狼活得久。

    “别担心。”执政官意味深长地道，“利用信息素控制二分黑牧和强制配种这种事情是建立在您不小心死掉——抱歉直白了些——的情况下，您总是做一些冒险的事儿，联邦政府很担心您的安危——当然，这只是备用方案，我们不想失去一位优秀的人才和一份优秀的基因，我们只是想尽可能保存这些人类的资源。”

    “您放心，只要您还活着，联邦政府可以保证没有人会去打扰您和灰太狼博士的平静生活，人类基因组织也不例外。”

    “事实上，第四点您要做的事儿只是让灰太狼博士二次分化，反正您是要标记灰太狼博士的，定性不可避免，二次分化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儿，这对您并没有坏处不是吗？”

    无伤大雅的小事儿——在执政官眼里，个人的意志似乎一点也不重要。

    “我们的诚意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执政官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志在必得：“喜先生，抛开那些不谈，我个人觉得您会喜欢这个，您会答应的，对吗？”

    执政官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也想让灰太狼二次分化吧？”

    喜羊羊看着眼前道貌岸然的执政官，五脏六腑都在沸腾，他觉得自己快要吐了，愤怒在这一刻淹没了他的思维。

    有个念头，让他想要撕碎对方脸上的笑容。

    喜羊羊一拳打在执政官那张令他生厌的脸上。

    “您的脾气可真大。”执政官像是感觉不到痛楚，面上仍挂着温和的笑意，被喜羊羊一拳砸到的地方皮肤有些皲裂，机械的冷光隐约可见。

    眼前这位执政官是一个复制品，真正执政官的实体载具，作为叛军暗杀名单首位的家伙又怎么会轻易现身。

    “你们可真是一群王八蛋。”喜羊羊由衷感叹。

    “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喜羊羊握上这位人工智能伸出的手，选择狼狈为jian。

    “喜先生，我们由衷的希望灰太狼博士……”执政官顿了顿，道，“还有您有一天能够为联邦政府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