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兵变
不知是因为年幼丧母还是那日的欺侮被知道了，姚元昭并没有因为皇后的离世迁出立政殿，她和胞妹原阳公主被皇帝养在了跟前。 皇帝对她们极好，无论是经史子集还是骑射武功都会亲自教导她们，但腥风血雨就是隐藏在这看似平和的幸福之下。 “哈哈哈，好！不愧是朕的儿子！”皇帝看到姚清献上的书后龙颜大悦，对自己这个儿子赞不绝口，甚至恩赏了超过皇太子规格的宝物。 颜钟玉并不想在意天家皇权的争夺，但吴王姚清对姚元昭的敌意与日俱增，要是姚清成功斗倒了太子，姚元昭的下场绝对会很惨。 “殿下。”颜钟玉给姚元昭倒了一杯茶，但很明显，姚元昭根本没有心思喝茶，她十分焦躁。 “殿下长大了去就藩就好了。”颜钟玉安慰着焦虑不安的姚元昭，远离斗争就会好过很多。 “你会跟谁？”姚元昭突然问到，颜钟玉是她与姚元嘉两个人的伴读，她们三个最终会迎来这个四散分离的结局。 颜钟玉犹豫了，她很想说自己要跟姚元昭，但内心深处她还是想要和姚元嘉一起的，她已经十五岁了，再留在姚元昭身边，在别人眼中就会默认她是燕王的禁脔，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果然还是元嘉啊。”姚元昭仰头饮完了杯中的茶，大家都偏爱聪明外向的meimei，她很明白。 “我也觉得你跟着元嘉更好。”姚元昭再次捧起书，但她怎么都看不进去，心里十分烦躁，好像要失去了什么一样。 “不是这样的殿下。”颜钟玉看出了姚元昭的情绪，七年的朝夕相处，或许她比姚元昭更懂自己。 “你犹豫了不是吗？”姚元昭还是有点期待的，她想听听颜钟玉的解释。 出乎她意料的是，颜钟玉羞红了脸。 姚元昭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在外人眼里毕竟是男子，我若是再留便再难嫁人了。”颜钟玉说的很委婉了，不知道姚元昭能不能听懂，十岁了也该知道男女之事了吧。 “原是如此……”姚元昭明白了颜钟玉的意思，她自嘲一笑，男子吗？ 颜钟玉看到姚元昭的表情后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姚元昭从始至终都不认为自己是男子，她竟因为一时情急忘记了这个最重要的事，可如果不认为自己是男子，她之后还要与女子成婚，她会不会很痛苦…… “钟玉，我从来没叫过你帮我更衣吧。”姚元昭起身了，她虽然只有十岁，但随了她的父亲，身长快要赶上颜钟玉了。 “你今天帮我更衣吧。”姚元昭想让颜钟玉看看，她口中的男子究竟是个什么样。 是夜，颜钟玉心怀忐忑来到了姚元昭的寝殿，沐浴更衣这些粗事姚元昭从未让她伺候过。 姚元昭抬起双臂，让颜钟玉帮她脱下腰带，繁复的袍子立刻松垮了起来，接下来姚元昭熟练地脱下了层叠的外衣，只留轻薄的中衣。 颜钟玉的脸已经涨红了，即使姚元昭不觉得自己是男子，但她也是长了男子性器的，很快她这个想法就被眼前看到的事物粉碎了。 “怪物，对吧。”姚元昭赤裸着下身，粉色的玉茎就静静的挂在她的胯间，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颜钟玉虽然没有见过成年男子的性器，但男婴的她还是见过的，除了玉茎还会有囊袋，但姚元昭没有，她的下身另外的部分如同女子一般，是一道裂缝，不用怀疑，缝隙里面绝对是女子的性器。 颜钟玉此时才知道姚元昭到底承受了多少压力，长着这种畸形的身体没有一出生就被杀死就是极大的幸运了，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姚元昭幼时都是青瑶来侍奉她沐浴。 姚元昭没有再管僵硬在原地的颜钟玉，径自坐进了浴桶中。 “我也不知道作为男子的部分能不能正常成长，但我应该与正常这两个字不搭边吧。”姚元昭冲洗着身体，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其实她知道她那个东西是能勃起的，但父皇告诉过她，要是里面流不出jingye就算能勃起也没用。 颜钟玉承认自己一开始是带着猎奇的心理来伺候姚元昭的，但现在她只觉得心里揪着疼。 不男不女的妖怪，姚元昭这十年就是这么活下来的吗？ 宫人恭敬却冷眼，兄长直白的仇恨，父亲虽爱护但更偏爱正常的胞妹。 姚元昭真的一无所有。 “殿下，我来吧。”颜钟玉压下了心中翻涌的各种情感，她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神色，为姚元昭擦洗身子。 “过几日要去狩猎，你一起来吧。”姚元昭第一次向颜钟玉发出了邀请，以前都是姚元嘉率先提出的。 “好。”颜钟玉应了下来，公主身边有无数人众星捧月，但姚元昭确实只有她。 －－－－－－－－－－－－－－－－－－－－－－－－－－－－－－－－－－－－－－－－－－－－－－－－ 这已经是颜钟玉第三次跟着双生子来围猎了，但这次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营中的士兵都是外处借调的，跟随他们的金吾卫也都是生脸。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颜钟玉看向了营帐中的双生子，只要她们三个还在一起就好。 “jiejie，你喜欢钟玉是吗？”姚元嘉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会叫姚元昭为jiejie，她托着腮看着视线一直黏在颜钟玉身上的姚元昭。 姚元昭突然被问到后，挑了一下眉，然后反驳道：“我才没有。” “jiejie真是不坦诚，我就很喜欢钟玉，不过我不会跟jiejie你抢她。”姚元嘉很明白自己身边有很多人，然而姚元昭没有，颜钟玉对她来说就是唯一。 “她想跟谁是她的选择。”姚元昭并不想给颜钟玉施压，她就算再孤家寡人也不需要施舍的爱，随后她抬起头看向姚元嘉：“所以你这是在可怜我吗？” 姚元嘉撇了撇嘴，自己jiejie看起来软的要命，但自尊心比谁都要坚硬，自讨没趣的姚元嘉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先去骑马了。” “快日落了你还要骑马？”姚元昭眉头微皱。 “要入夜了才有归巢的猎物嘛。”姚元嘉不以为意，她就是歇不得，非得要动一动才好。 “多带点人。”姚元昭没有办法，只能随她去了。 “知道了。”姚元嘉摆了摆手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姚元昭觉得今天有些不对劲，但她说不出哪里不对，心烦意乱下，她叫颜钟玉陪她在营地里走走。 “殿下心绪不宁吗？”颜钟玉跟在姚元昭身侧，自从那日侍奉她沐浴更衣后，她与姚元昭的关系更亲近了，也许是姚元昭终于向她袒露了自己最大的秘密，她成了姚元昭可以相信的人。 “有一点，现在很晚了，元嘉还没有回来。”姚元昭在担心meimei，双生子间有着外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灵感应，她现在心非常慌。 “公主殿下带了一队人马，应该不会有事。”颜钟玉安慰着姚元昭，附近都被军队清理过了，能伤人的猛兽不会存在的。 “可能是我疑神疑鬼吧。”姚元昭叹了口气，希望只是自己担心过度。 就在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从树林里冲了出来。 “太子谋反！太子谋反！”那个士兵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还未等他跑到两人近前，一支贯穿了他的胸膛，将他钉在了地上。 还没等姚元昭从这血腥的一幕回过神，就被颜钟玉拉住了手往大营跑去。 “殿下！别回头！”颜钟玉也吓坏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了她跟前，身体比她脑子的反应要快，她拉起姚元昭就往回跑，只要跑进大营就有…… “这是怎么回事……”颜钟玉拉着姚元昭的手呆呆地站在大营门口，大营里已经是一片尸山血海，御前的金吾卫们正在奋勇杀敌保卫皇帝。 那些借调来的士兵是太子安插的叛军…… “杀了所有人！”身后传来了叛军们的声音，已经容不得颜钟玉再犹豫了。 她拉起姚元昭的手就往皇帝的大帐冲去，只要能见到皇帝她们就安全了。 “元嘉！”姚元昭如梦初醒，她的meimei还在树林里狩猎，心脏疯狂跳动着，不祥的预感席卷了她，她要去找meimei。 “殿下！”颜钟玉扯紧了姚元昭，大声急促道：“公主殿下有护卫，我们没有，再犹豫我们都会死！” 箭矢已经射到了她们的脚下，分明是冲着她们的性命来的。 姚元昭咬紧后牙，便跟着颜钟玉冲进了大营。 “燕王殿下在此！金吾卫速速护驾！”颜钟玉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她也明白此时会叫来叛军，但不喊的话她们都得死。 “燕王？”一个不善的身影听到颜钟玉的声音后追了上来，他张弓对准了姚元昭便射。 “小心！”充满杀意的箭矢如同毒蛇，朝着姚元昭的后心飞速钻去，颜钟玉意识到了身后的危险，抱着姚元昭狼狈倒地，躲过了致命一箭。 但哪有只射一箭这么好的事，箭矢接二连三从身后射来，慌乱中颜钟玉从地上捡起了不知道谁遗落的横刀，边跑边挡冷箭。 “呵，抓到大鱼了。”几个叛军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追了上来，姚元昭身上的亲王华服过于显眼，这群叛军就像闻到味的豺狼，眼里闪着凶光向她们冲来。 “殿下！殿下躲我身后！”颜钟玉和姚元昭被他们逼入了死角，她上前一步将姚元昭护在身后，握住刀柄的手都在颤抖。 “弟兄们上！抓了那个小子能讨赏娶婆娘！”士兵们一拥而上，想要活捉姚元昭。 “休想！”颜钟玉挡在她面前挥舞着横刀，试图吓退那些士兵。 “嘁！碍事的臭娘们！”颜钟玉的挣扎是徒劳的，丝毫威慑不了那些刀尖舔血的士兵，他们提刀便砍向碍事的颜钟玉。 扑哧一声，是金属穿透骨rou的声音。 颜钟玉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没想到是姚元昭趁他们对峙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她，她捡起了地上的箭矢捅进了攻击颜钟玉士兵的喉咙里，锋利的箭头直接穿过了士兵粗壮的脖子，从后颈扎了出来。 “妈的！直接杀！”带头的士兵见到姚元昭竟然杀了他手下的兵，一下就红了眼，他怒喝一声给其他士兵下了命令。 姚元昭的举动也鼓舞了颜钟玉，她学着骑射课上师傅教导的法子，沉下心观察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士兵们的破绽，只要砍中就能让他们丧失行动力。 “快跑！”颜钟玉并不想跟这些士兵缠斗，她只要制造突破口让姚元昭逃走就行。 “你也是！”姚元昭也不甘示弱，她不停从地上捡起能当作武器的东西朝士兵们扔去，给颜钟玉制造突破重围的机会。 在她们的配合下，很快就被撕开了一个小口，颜钟玉拉着姚元昭就没命地逃跑，身后刀剑和箭矢破空声不断，她的肩头也被流矢划出了大口子，鲜血直流。 “钟玉！”姚元昭看到了颜钟玉的伤，她的心在滴血，只要再靠近一点大帐，她们就能得救了。 “休想逃！”箭矢破空的声音接近了颜钟玉的耳边，她明显感觉到这一箭她躲不掉了，但是至少，在死前，她要保护好姚元昭。 左手抓着的东西突然消失，箭矢射入人体的声音和闷哼声回荡在颜钟玉的脑后。 “元昭！”颜钟玉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了姚元昭替她挡下了这一箭，眼前一片血色，她顾不得什么君臣礼节，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抱起中箭的姚元昭就不要命的向大帐狂奔。 耳边满是惨叫和兵器交接的声音，身上也被砍了几下瞬间皮开rou绽，guntang的鲜血从伤口流出，顷刻间就染红了她背后的衣服，但她死死抱着怀中的姚元昭，没有放慢跑向大帐的脚步。 “救她……”她跌跌撞撞地抱着姚元昭栽倒在了皇帝的大帐前，直到金吾卫们从她怀里接过重伤的姚元昭，她才闭上了眼，血液染红了身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