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惊变
卫濡墨返回边关时梁楚非要跟着一起来,他当然不同意,京城安全又舒适,娇纵惯了的小公主在京中才能生活的开心,边关太寂寞无趣,条件还差,梁楚上次待了那段时日就病了好几次。 然后他行了大半路程时发现梁楚混进了军队。 卫濡墨:“……” 卫濡墨真心称赞:“你好厉害。” 梁楚装士兵装得还挺像,甲胄里还特意填充了衣物,不至于显得太瘦弱,她人又高挑,靴子里稍微垫点儿什么就和大部分士兵差不多高了。 梁楚粗着嗓子,还在装:“卫军师,卑职听不懂。” 卫濡墨突然偏头笑了一下。 “卫军师,卑职还要守夜呢,你快去睡觉吧。”梁楚一本正经道。 卫濡墨乐得陪她装,闻言道:“你一个新兵不懂的地方太多,我陪你一起。” 祁映己这几天发现卫濡墨常往新兵营跑。 他好奇的偷偷跟去过一次,发现他和某个士兵相距过近,还牵着手,当场怒从心起,跳了出来:“卫砚!好哇你,你背着梁柔干什么呢?!” 那个士兵一转过身,祁映己瞬间哑了。 梁楚蹦着朝他挥了挥手:“祁镜!” 祁映己:“……这都能混进来,梁柔,你好厉害。” 梁楚扯了扯卫濡墨的手:“你们俩说话怎么这么像。” 卫濡墨哼了一声。 祁映己:“卫砚都回来几天了,你怎么还在新兵营?” 梁楚还以为他要自己直接去卫砚帐里,刚想说她不能这么白吃白住的享福,当兵就当兵,她说不准也能跟女帝一样保家卫国呢,就听祁映己接着道:“你太弱了,拉低训练效率,调去后勤吧。” 梁楚:“……” 要不是卫濡墨拦着,她能扑向祁映己拼命。 梁楚是真没想到祁映己没开玩笑。 她本来还抱着“他是不是担心我安危才借口这么做?”的想法,结果后来发现祁映己就是单纯嫌她弱,还说军营不是儿戏,其实后勤都不太想让她去,气得梁楚想摔东西发脾气也找不到一个能摔的。 铜盆,摔不烂,自己还得捡起来。 竹册,摔不烂,自己还得捡起来。 …… 挑了一圈,梁楚郁闷地坐在了卫砚的榻上,抱着胳膊生闷气,等卫濡墨晚上回来和他闹了半夜,非要把人榨干不可。 深秋时节,京城传来急令,常尚书伙同丞相将陛下软禁宫中,妄图推常贵妃才两岁的儿子上位。 当日深夜,獜族撕破臣属条约,挑起战事,程骋率军抵御。 祁映己和谢飞絮自那天便没再联系过,他犹豫许久,前一天刚久违地寄给谢惊柳一封信,第二日局势急转,便领了程骋的命令,进京救驾。 离开前,祁映己第一次在军营处理正事时没按规矩说话,捏了捏程骋的肩膀,眼神坚定:“相信自己的决策,别思考我会如何,你已做了几年的统帅,若是你自己都不信自己,该如何让军中臣服?别怕,卫砚会帮你。” 程骋一个大老爷们儿,愣是湿了眼眶,使劲儿点点头:“祁统帅,我知道了。” 祁映己率精骑轻装上阵,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京城,皇宫内刚好开始了一场厮杀。 梁酌率兵护驾,染血的银色战甲在阳光下闪着寒芒。 他神色复杂地盯着血流满地的战场,心下突然起了一阵奇异的满足感。 ……原来诛杀叛军是这种感觉。 梁酌武功一般,宫内的禁卫军虽然实力尚可,但敌方的人数数倍于他们,终是慢慢落了下风。 他被流失射中肩膀,从马上跌落下来,被敌军的士兵生擒。 何其讽刺,上辈子梁酌作为反叛方被这么压在了地上,这辈子因为一个人改变了想法,却还是被这么压在地上。 梁酌轻笑一声,拿剑威胁他的士兵以为是在嘲笑自己,举起剑刃就要结果了他! 突然,“叮——”的一声响,刺下去的剑刃被一道箭矢射偏了方向!未等梁酌反应过来,身上重量忽然一轻,压着他的人缓缓向后倒去。 “起来!” 祁映己弯腰扯起梁酌的力道很大,把人捞在了马上,让他骑着自己的战马,自己没再废话,飞身而下,和其他叛军交起手来。 银色的甲胄在人群中婉若游龙、行云流水,所过之处叛军悉数倒下,长刀上不一会儿便被鲜血染红。 精骑控场的效率很快,和上辈子镇压梁酌时几乎一模一样。 常尚书和丞相招募的私兵终是比不上常年在塞外游走于生死边缘的精兵,很快形势逆转,俘虏的人被绑好摁在了朝堂前大片的空地上。 祁映己下令就地诛杀反抗厉害的部分,扬了威,才让精骑控制住其余的人,自己去接陛下了。 梁酌被手下草草处理了肩上的伤口,下了马,跟在祁映己的身后,一步一个血脚印,步步沉稳地走到了兴德殿前。 祁映己在殿前站定,扬起声音道:“末将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门开了。 殿内挤了许多人,全是后宫的妃子和贴身下人们,一见到浑身浴血的祁映己,发出了小声的惊呼。 梁澈扶着太后,被祁映己一齐接了出去。 祁映己在梁澈身后半步的位置:“陛下,幸得王爷奋力抵抗,末将赶来时才好将人尽数控住。” 梁酌对投来视线的梁澈点点头。 太后扶了扶发髻,还好没乱:“春儿,扶着我些,可吓死哀家了。” 梁澈安抚道:“母后不必忧心,有祁镜在这里。” 梁酌也道:“母后,祁将军赶来及时,不必担心的。” 祁映己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抿唇乖巧地笑……有点渗人,如果脸上没血迹的话就是真的乖巧了。 到了跪着所有俘虏的空地上,祁映己自觉聚集了所有注意力,以防突然有人发难。 常贵妃被护卫从身后的妃子堆里拖了出来,花容失色地被推倒在了敌军统领常书的身旁。 常书愤恨地仇视着祁映己,恨不能把他盯出来几个血窟窿。 祁映己坦然接受,习以为常地放自己的哨。 常书是常萍萍的哥哥,和他爹常胜民筹谋多年,终于把皇帝软禁了近一个月的时光,可是皇宫却一直无法攻下,好不容易今夜快要成功了,却突然被杀出来的祁映己强硬镇压,他怎能不恨?! 梁澈神色晦暗不明地盯着常萍萍:“是你做了宫中内应。” 常萍萍知道成败已定,凄惨一笑:“陛下,我陪你多年,只想相夫教子,可你依然看不见我。我原以为是我没孩子的缘故,可生了阿凌你还是这样,我又以为是你喜欢其他人,但后宫妃子众多,你却从没对任何一个女人特殊对待过。除了对谢惊柳,你是没有心的,我竟然还在妄想一个没有心的人能对我有爱。” 常书徒劳无功地把常萍萍护在了身后,对梁澈怒目而视:“你害得我meimei这样苦!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和爹爹一起反了你!” 不及梁澈开口,太后便挥手让围在自己周身的士兵散开,不急不缓地上前道:“萍儿,那哀家问你,这么些年你在宫中如此随心所欲,执掌大权,陛下却不管你,你以为是何缘故?” 太后蹲了下来,一双美目可惜地划过常萍萍的脸颊:“你衣食住行都用了最好的,逾矩用了皇后的规格哀家和陛下也都没怪罪于你,这是陛下对你的补偿。” 常萍萍落下了泪:“我不要补偿!” “那你要什么?”太后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真心吗?!天子都是没有心的,一时的心软就可能满盘皆输,这浩瀚的天地在天子的管辖下能有如今,你能活得这般奢侈,都是依托于他没有心……湛儿把心给了天下,怎么可能会分出来给你们?而且若是他真的冷心无情,就不会让你安稳生出一个皇子,这也是为了补偿你。” 常萍萍浑身一震。 太后的视线缓缓移到了常书身上:“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为了meimei,那你敢不敢向上苍发誓,这不是遮羞布,你心底没有一点对权力的渴望,如若有假,断子绝孙,死后会入十八层地狱。你敢吗?” 常书沉默不语着,春姑姑扶起了太后。 太后嫌蹲着累,差人搬了把椅子给自己,涂了蔻丹的葱白指尖摸了摸眼尾:“萍儿,湛儿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你如果足够聪慧,是可以安稳活到哀家这个位置的。” 祁映己敏锐地察觉出有人私下有小动作,抽出背后箭筒里的弓箭,拉开手中的一张弓瞄准,前后不过瞬息的时间,一只羽箭便贯穿了妄图行刺的人的身体,将那几人钉死在了地上。 后宫之人哪见过这副阵仗啊,当场尖叫出来,连太后都遮了下眼睛:“……祁将军,文明点,我们经不起吓。” 祁映己:“……” 祁映己:“是末将的错,太后恕罪。” 密切关注着其余人安危的祁映己顾此失彼,一时不查自己身后,等他发觉有人靠近,袖中匕首刚抽出,还未转身,整个人便被向前拉了一下,和梁酌对调了方向。 “噗呲——” 梁酌一个踉跄,面对面地栽到了祁映己身上,背后赫然捅着把匕首,鲜血顺着刀把一滴一滴淌在了地面上。 梁酌的受伤像是一个信号,四周惊变,原先被看管扣押的俘虏同时骤然发难!祁映己一手架着受伤的梁酌,格挡开一个浑水摸鱼来刺杀自己的叛军,快速判断好当前的局势,凛声下令全部斩杀,保护陛下。 前后不到半刻钟,原先还活着的叛军变成了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地上鲜红的血色汇聚成河,顺着地砖的缝隙不断延伸。天上飘起了雨丝,将刺鼻的铁腥味儿渐渐冲淡,淋湿了众人的发丝和肩膀。 常萍萍死不瞑目地躺在距离众妃子不远处的地方,无神的目光死死盯着梁澈的方向。 四周寂静无声,雨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