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到家的时候，彭放已经睡熟了，他睡得很沉，原炀把他从车上抱下来，一直送到二楼卧室他都没醒，简直不像是睡着了，而像是晕过去了。

    成年人很少有能睡觉睡得这么沉的，原炀不放心，把人送到床上后，又轻拍着他的脸唤他，“彭放，彭……”

    却没想到只唤了一声，人便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瞧着他，“嗯？”

    原炀动作顿了顿，“醒了，我们到家了，你还要再睡会儿吗？”

    彭放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儿，发出一声轻嗯，然后翻了个身，侧躺着窝出一个舒适的姿势，便又睡了过去。

    原炀直起身子，看着卧在被子里的人叹了一口气，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下楼去了。

    晚饭点儿的时候彭放还没下来，原炀上楼去叫他，走到房间门口，听到里面有动静儿，他似乎在跟说话，原炀推开房门，看见他靠坐在打电话，他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脸上带着和煦地笑意，温柔的应着话，“好。”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依旧是应话，“好。”

    “好～”他一直应着话，口气像是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小朋友，“那就先挂了，我这儿有点事儿要忙。”

    “……”

    “嗯好，知道了，挂了。”

    挂断电话，略有些疲惫地呼了一口气，看向原炀。

    原炀问：“跟谁打电话呢？”

    “小竞。”彭放答。

    “他跟你说什么？”原炀其实猜到了，他朝人走过去，把从楼下端上来的温水递给他，“你别什么都答应他，他不是小孩儿了，别太惯着。”

    彭放接过水杯，喝了一小口，“没有，这不是快国庆了嘛，他想见我，现在这样儿见不了，我答应他寒假带他出去玩。”

    “这小子都多大了？还要你寒假带他玩儿，别搭理他！”原炀莫名有些不悦，把杯子从彭放手里接走，“晚饭好了，下去吃饭吧。”

    彭放掀开被子下床，边道：“他才十九岁，还小呢。”

    “都快二十了还小呢！”原炀跟着他的步伐往外走，吐槽道：“我爸妈都不惯他了，就你还把他当小孩儿！”

    彭放笑笑，侧目瞧了瞧他，语气宠溺地说道：“他是你弟弟嘛，这点小事我怎么可能不答应。”

    原炀愣了一下，以往他吐槽彭放惯原竞的时候，彭放总是说：“我惯我弟弟怎么了，你丫管得着嘛？”要么就是“那是我弟弟，老子乐意！”。

    他是你弟弟，所以我不能不答应。

    这一刻原炀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是啊，彭放为什么那么宠原竞？不就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弟弟嘛！

    彭放又不是他亲哥哥，要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弟弟，原竞？恐怕这个人是谁，彭放都不知道。

    原炀走在后面，看着彭放下楼地费力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总觉得彭放对原竞太好，予取予求，却忽略了，这个人给他的，远比给原竞的多得多。

    他给原竞的，至多不过是买买玩具、送送礼物，陪他玩玩，可他给他的呢？原竞有的他都有，还有原竞恐怕想都不敢想的……为他孩子！

    他连孩子都愿意给他生，答应原竞那么简单的要求，又有何不可呢？

    没由来的，原炀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这感觉很像他初中那会儿，在彭放的撺掇下第一次抽烟，没经验，吸了一大口，被彭放使坏捂住嘴巴不让他吐出来，呛得他肺管子疼，眼泪直飙。

    原炀抬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里面很难受，难受的他想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张口吐出来，对着人下楼的背影轻唤了一声，“彭放。”

    彭放没有回头，可能是他的声音太小，没有听见，他就这么抬腿，迈下了最后一级台阶，转身走向餐厅的方向，从原炀的视限中剥离出去。

    看着人转身消失地瞬间，原炀觉得自己那只手按着的地方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一起抽走，空落落的。

    他恍然回神，迅速冲下楼，跑到餐厅里。

    彭放已经在餐桌边坐下了，正端着碗，在小口小口地轻啜着里面的汤，他坐在那里，安静温和，却令原炀难受不已，眼前这人，跟他心里空缺地那一块儿完全不适配。

    他，填不回去了。

    “彭放。”

    他再度开口，又叫了人一声。

    彭放应声扭过头来，看向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木然的，不见曾经意气风发，前后不到半年的时间，这张脸就失去了他所有的神采。

    “我……”他张口，一时间竟有些透不过气来，一声声深吸急呼，先于话出口。

    “你怎么了？”彭放见他这样，放下碗要起身。

    原炀摆摆手示意他别动，迈开迟缓地步子，走到他脚边蹲下，仰面瞧着他，“彭放，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什么都……愿意补偿你，真的！什么都可以给你，公司都行！你告诉我，你要什么……”

    彭放木然地眸子，随着他话语，一点点染了讶然，他抬起手落在他脸上，指腹触到他眼角渗出地微凉泪水，有些吃惊，随即连连摇头，“你、你干嘛哭啊？你别哭，我不要你的，我要你公司干嘛？不要哭，没说要你的……”

    原炀神情变得十分痛苦，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滚落，润湿了彭放的手掌，他抓住彭放的手腕，将头抵在他胳膊上，浑身颤抖，声音断断续续地央求道：“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你……你别这样了好不好？彭放……你不要这样了，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你不要这样……别这样……求你了！求你了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