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须佐之男是被痒醒的。 溺于情欲的Alpha并非等闲之辈,成结时腔口被强行撑开的胀痛如一团火在小腹燃烧。饶是须佐之男常年习武锻炼,一时也难以招架这场爽痛参半的强////jian,他忘了自己什么时候才被放开,记忆中依稀看见八岐贴近的脸和碾过嘴唇的柔软触感,他在烈火中被焚作烟灰,下身传来冷却的潮湿,或许是Alpha射进去却外溢的体液,或许是从他自己肚子里流出来的yin///水。可须佐之男不想再纠结这些,他只想睡一觉,让自己因为接踵而至的击打摇摇欲坠的神经好好休息一番。 大概是重回囹圄的缘故,一路颠沛流离,就连觉也睡得极不安稳。宇宙空间坍缩、小星体爆炸的巨响震得他五脏俱颤,他伸手捂住神乐的耳朵,张口令咽鼓管保持通畅来避免听觉受损,可饶是这样天震地骇的动静,也难以将羽姬的哭泣彻底从他耳畔掩盖过去。 他的女儿一定是委屈极了。她向来稳重文静,冬天被冻伤了手也不哭不闹,比起幼稚的哥哥弟弟,她反倒才像是最有定力的长姐。可她因为母亲的舍弃而流泪,哽咽着求mama不要扔下自己时的语气令须佐心疼极了,可他必须要走——他要走,走到一个他必须去的地方,去——去干什么来着? 梦境并没给他充足的时间和机会想起一切,转眼又将他带到了另一重虚幻之地。须佐之男睁开眼,面前是装饰华丽的金色宫闱,他从床上爬起,动作微微滞塞,低头才看见自己原本平坦的小腹居然有了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有生命于其中悄悄孕育着,汲取了他大半的生命养分。 “我的野心已经不再是纯粹的我。他之所愿,非我之所欲。你若有求,我可以助你离开。” 成熟而知性的女声从旁侧传来,他循着声音望去,大亮天光穿过窗棂,有一女子背身而立,白色卷发轻垂及腰,皮肤不同于寻常人的温暖rou色,而是种神秘典雅的清浅灰白,在日光照射下几近透明。 须佐之男刚张口,微弱痛感却突然从腹部爬上来。他伸手抚上腹腔安抚,痛意却愈演愈烈,疼得他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躺在熟悉的晴明宅邸,房间里除了血腥,便是死气沉沉的寂静。 蛇神星的女医官将浸了温水的毛巾盖在他冰凉的小臂上,他奋力偏过头想寻找什么,映入眼帘的孩子令他略略安心,可接下来八百比丘尼的话却如同晴天霹雳般将他彻底击溃,连眼泪都不知该如何流下。 “将军,请节哀。” 小小的孩子,猫崽一样脆弱的孩子,生下来就没了呼吸。 “求您,救救他……”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里盛满了哀求,如同他生下八俣天时那般,一股别来的气力令他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他挣扎着抱起生下就没了呼吸的婴儿,是个男孩,胎毛稀疏而柔软,在昏沉灯光下泛着浅浅的金。明明是十分喜悦的颜色,此刻却失去生机活力,变成一柄刺向母亲心头的利箭。 泪水夺眶而出,一滴一滴砸在手腕和襁褓上,他垂首看着婴儿苍白的脸蛋,哀莫大于心死。明明他命不该绝于此,明明他已经给他取好了名字,明明这个孩子未来生得那样乖巧,可为何此时命运却同他开了这样恐怖的玩笑? 有东西轻柔地刮过他脸颊,接着便是带着温度的热气喷在他小臂上,连带着蜻蜓点水般湿漉漉的触碰,一连串下来就像是有人在故意用狗尾巴草捉弄他裸露的皮肤。昏昏沉沉间,他的意识略微苏醒过来,才惊觉令自己垂泪的只是一场飘渺梦境。 以为是八岐大蛇又找到了什么作弄自己的新法子,须佐之男偏过头,顺带着将胳膊收回被子里,并不打算理会。可来者依旧孜孜不倦,似乎不将他弄醒便不罢休,在第三次被什么毛茸茸的玩意sao扰了鼻尖后,须佐之男不得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身影令他万分意外。 “伊吹?”他瞪大了眼睛,金色瞳仁映出面前圆滚滚的一坨猫身:“你是怎么跟来的?” 三花猫见自己终于将人叫醒,心满意足地喵了一声,接着便在床上冲须佐之男翻起了肚皮。须佐被它懒洋洋的样子逗得一时忘忧,习惯性地伸手要给它挠痒痒,不想这么一动牵扯到刚刚承受过交合的下身,温热的液体从他腿间流出,将床单又浸得湿润。 他一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手还停在半空,最终缓缓垂了下来。伊吹见状悻悻收起了肚皮,却没闹脾气,安静地偎在须佐之男腿边,惬意地闭上眼睛,准备打个小盹,等天快亮了再回去找八俣斩。 伊吹想得非常周全,可它刚闭上眼睛,须佐之男就将它晃醒,好像不愿意它留在这里。它不满地咕噜了一声,尾巴一下下拍着床被,却听须佐之男轻声道:“这里不安全,他不喜欢猫。” 伊吹一下子就知晓了那个“他”指的是谁,可面对须佐之男的担忧和顾虑,它突然有点愤怒。须佐之男一下下推着它的大屁股,试图催促它快回去,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可伊吹的犟脾气却突然觉醒了一般,它执拗地不愿意从床上离开,一人一猫拉拉扯扯间,伊吹黑的、白的、橘的毛蹭满了白床单,须佐之男看着眼前的残局有点傻眼,顾不上其他,忙着拾捡起肥猫的毛发来。 “你掉了好多毛,”半梦半醒间,它听见须佐之男慨叹道,“你以前也这么容易掉毛吗?” 伊吹困乏着发出鼾声,虽然它很想咆哮——是须佐之男擅自从自己本不富裕的猫生里消失了十二年,回来之后还带着个天天往它身上流口水的小小金毛,它又当爷爷又当妈,在须佐忙于公务的时候送小小金毛去上学,晚上还兼职暖床和哄睡。可转念一想,须佐之男是它自己选的奴隶,它再不为须佐之男分忧,世界上还有谁能为他如此鞠躬尽瘁呢? 思前想后,它迷迷糊糊地给自己下了个优秀的定义:伊吹是一只负责的好猫,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它每天要吃二十个小鱼干。 猫爷爷做着美梦打起了呼噜。须佐之男见它睡得如此舒适,心中隐隐不安,却也不忍心打扰它。他想象不出伊吹该怎么跟过来,又怎么绕过重重守卫跑到这间屋子,一路上应该是耗费了不少体力和精力。好在他对宠物的吨位十分有信心,如今情况特殊,这些坎坷就当作是给伊吹减肥了。 拾掇完那些显眼的猫毛,须佐之男将橘白黑三色茸毛揉成一个多彩的球,趁伊吹呼呼大睡时偷偷放在了它头顶。屋子里安静得很,伊吹轻轻的鼾声也变得响亮,他望着空无一人、只气味缠绕的房间,稍微放松些的心又沉了下去。 抛开正独自经受的“折磨”来讲,此时,须佐之男最担心的,依旧是惨遭血洗的平安京。他没有通讯设备,就算有肯定也会被八岐收走,颅内突然灵光一现,他抬起手腕撸开袖子,却在看见空荡荡的胳膊时有些傻眼。 金勾玉,不见了。 发觉这一点的须佐之男真正慌乱起来。他顾不上身体的不适,在杂乱的被衾间仔细翻找着联络器的位置,可他几乎将床掀了个底朝天,最后也没寻到那枚金色的小挂饰。说来也怪,自从他在晴明宅邸中醒来,联络器便如同沉眠了一样再没发出过情报信号。按常理来说,他潜伏的任务完成后,大可以抛下旧物开始新的生活。 可须佐之男不这么认为,他看着金勾玉,满脑子都是那个至死也不知名姓的卧底。Beta自称先前是个手工匠人,来到蛇神星王都后,他一边走街串巷继续先前的生计,一边为高天原传达情报,直到某次向月读传递消息时,加密电波被临时起意的八岐大蛇破解,他的身份也随之暴露。他自知命不久矣,便请求唯一能够信得过的须佐之男代替自己完成使命,只身葬荒原,九死犹未悔。 面对如此赤诚的请求,须佐之男无法做到不点头首肯。那枚金勾玉也就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纪念品,人们不知道有无畏者为自己牺牲,天地间只剩下须佐之男一人挂怀,他不能将这份热忱随意丢下。 须佐动身爬下去,站在床边,两手揪着棉被,用力拎起来掸了掸。被子卷起一阵尘风,伊吹头顶的毛球被吹得滚到地上,须佐之男怕被发现,只得搁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过去捡起毛球掖进了还算隐蔽的床单下。他又想了想,看着伊吹那么大、那么显眼的一只肥猫,八岐大蛇除非瞎了眼才看不见——于是他就又将被子盖到了伊吹身上,就算八岐突然进来,他也能有个缓冲的机会。 就在他刚刚忙完这些隐蔽工作时,那扇雕花大门又开了,紧着钻进来一股烈火气息。须佐之男对这味道熟悉不已,哽在他喉咙上炙烤的、令他不得安眠的火焰,永远都提醒着他,他的性腺已经被标记,即便不愿意也无济于事,Alpha的信息素永远流淌在他体内,除非死去,否则他没有机会真正脱身。 须佐之男低着头继续掖被角,并不想抬头和来人对视。过了许久,久到他以为八岐大蛇为何会如此安静时,耳侧却听那人轻声唤道:“母亲。” 八俣天立在门边,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只是脸上还挂着苍白。 见须佐之男望过来,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好让自己的神情显得没那么冷漠,同时也想让自己的笑容没那么虚假,可冷漠惯了的人一时还无法献出全部真诚,导致他虽然极力笑得温和,那双血红的眼睛却仍令须佐之男心中微微战栗。 “母亲不认得我了。”半晌的寂静后,他收起了装出来的笑脸,又恢复了先前的满面凉薄,语气里带着几分失落:“刚刚在这里,我太想同您亲近,一时失了分寸,还望母亲原谅。” 孩子的声声歉疚落在须佐之男心上,他反应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望向八俣天的目光有些复杂,仿佛心绪被揉成一团乱麻。 八俣天长大了,须佐差点分不清这到底是十八年前的八岐大蛇,还是那个会埋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宝贝疙瘩。记忆里的八俣天总会红着眼睛来找他,一见须佐之男就飞扑上去,即便被八岐大蛇训诫了好几次,他也依旧我行我素,钻进须佐怀里不撒手,时刻准备着酝酿泪水博取同情。 “没规矩的东西,”八岐大蛇看着那对母子,嗤道:“永远长不大,永远没出息。” 待父亲离开,他才抬起头,特意将晶莹的泪珠袒露在须佐之男眼前:“mama,你不要嫌弃我。” 泪水是八俣天战无不胜的利器,只要须佐之男看见他红红的眼圈,准备好的教育说辞便都化成一缕烟灰,“噗”地消散了。 母亲的怀抱很宽广,足以包容他所有的脾气与任性,即便在外人面前如何冷淡,回到那所沾着木香的温馨臂膀时,他便卸下了身为皇太子的骄矜,肆无忌惮地对须佐之男展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循规蹈矩,变成了令父亲看着满意、令臣属交口称赞的优秀的殿下,就连在须佐之男面前也墨守成规,不再将心事全然袒露,也不再令须佐之男觉得熟悉亲昵。 冷漠的壳子套了太久,里面的人想要笑一笑,都会将那层外壳撑得四分五裂,煞是恐怖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