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过门记
七月中旬，陆宣总算从繁忙的行程中挤出四天的闲暇，为免他在机场或者高铁站被粉丝认出身份，三人选了自驾的方式回D市。凌晨六点上的高速，路上没怎么休息，到达沈真家的小区时也已接近十二点了。沈家二老知道他们要来，别墅外的铁门一直没关，沈真把车停到院子里。陆宣一手提着营养品，一手抻了抻依旧平整的衣摆，接着按开手机上的照相功能，反转摄像头。天色太黑，从宅子窗户里流泻出的光线因距离远显得有些昏暗，镜头里模模糊糊的，陆宣努力研究了片刻，实在看不清楚，又转头问沈真：“亲爱的你看我头发是不是乱了？”陆宣一早就爬起来做了个自然又帅气的发型，路上很注意的没有靠过椅背，这时也只有刘海稍显凌乱，沈真用手指替陆宣顺了顺刘海，眼神诚挚的注视着他，说：“没乱，亲爱的你超帅。”陆晗怀里抱着大束灿烂的捧花，小手拽着沈真的衣角，迟疑的小声说：“沈哥，我一会喊爷爷奶奶？真的这么叫吗？”称呼的问题回来前他们就讨论过，按照辈分，陆晗这么叫是没问题的，但他从七岁以后就没这样喊过人了，沈真理解他的忐忑，他牵住陆晗的手，说：“你不习惯的话，叫沈爷爷和方奶奶好了。”连着姓喊显得太生疏，怕给沈真的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陆晗想了想，说：“还是叫……爷爷奶奶吧。”沈真温和的说：“照你习惯的叫就行。”陆宣手心在陆晗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按了下，和沈真一人握着陆晗一只手走到门前，陆宣站在靠近门铃的一侧，他的手指悬空在白色按钮上一厘米处，默默舒了口气，觉得自己准备好了，方确认般的对沈真说：“我按了？”沈真忍着笑点头，陆宣勇敢的按了铃，并在大门打开的瞬间迅速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这个笑容陆宣在家这两个月里练习过无数次，亲切又不失稳重，谦和中更显帅气，配合他温润明亮的眼睛和真诚坦荡的目光，哪怕对方是个杀马特审美都要情不自禁的对他生出好感，用来应对本就是他半个影迷的沈家二老，威力自然更为显著。“可算回来了，累了吧，快进来……”方艾蓉心急的抢在沈靖前头开门，一个照面就被陆宣闪到了，她看着陆宣那张近看比大银幕上更有冲击力的脸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侧身让他们进来，同时心里突然冒出个不着调的念头。啊哟，我们家真真赚到了。沈真上前抱了下方艾蓉，叫了声爸妈，笑着给他们介绍大小陆：“这是阿宣，你们知道的，这是小晗。”陆宣自然的跟在沈真身后带上门，礼貌的说：“伯父伯母好。”又与站在后边的沈芸打招呼。陆晗跟着叫爷爷奶奶芸姐，接着把手里的捧花递给方艾蓉，再将三只白玫瑰递给沈芸。自沈真出柜后，方艾蓉就没想过她这辈子还有当上奶奶的一天，何况这天上掉下来的小孙子看起来还挺乖巧可爱，陆晗一叫，她立刻便笑着应了，抱着陆晗送的花高兴得不行，转身就要去找水晶瓶把花摆起来。沈芸上来接陆宣手里包装精美的礼品袋，陆宣和她道谢，笑说：“我听阿真说伯父喜欢核桃，恰好之前收过几个，这次就一起带过来了，还有一些营养品和水果，都是我爸妈吃着觉得好的，您和伯母可以试试。”礼物里有一个小袋子里是送给沈家母女的香水，沈芸看到那个动人的logo，又见里边有两个盒子，便把这小袋子挑起来冲陆宣晃了晃，开心道：“谢谢宣哥。”陆宣对她一笑，说：“太客气了。”陆宣提的东西不多，但那包装一看就不是大路货，沈靖说：“这个，陆……”沈家二老早就拿了三双拖鞋摆在鞋柜外边，陆宣把换下来的鞋子放上鞋架，一听话音就接道：“您和伯母要是不介意，叫我阿宣就行。”沈靖心里对大小陆也很满意，面上还带了点矜持的说：“这个，阿宣，你是回家来，下次不要买这么多东西了，小真也是，回自己家还破费。”陆宣松松的搭着陆晗的肩膀，语气十分诚恳的说：“一点心意，给您和伯母带东西怎么叫破费。”沈真故作无奈的一摊手，眼里带着笑意，对沈靖说：“爸你听到了？不是我不存钱。”沈真把陆宣推到前面来，沈靖当然不好再往下说，他猝不及防被儿子秀了一脸，心里既惊讶又欣慰，也不再教育他年轻人要学会理财防灾，说：“行，我不说你了，你们晚饭没好好吃吧？今天晚了，吃点东西先休息，明天我和你妈给你们做顿大餐。”沈靖说着把他们往餐厅引，沈靖的说辞明显是已经把宵夜甚至明天的菜色准备好了，他们三人晚饭也确实是在服务区随便吃的，不怎么顶饿，陆宣便没推辞，大方的说：“麻烦伯父伯母了。”沈靖笑道：“在家里做顿饭有什么的，我手艺很不错的，就是搬过来久了，口味可能有点偏甜，不知道你和小晗吃不吃得惯。”沈真说：“阿宣和小晗都喜欢甜的。”“那就好，”沈靖神情和蔼，微弯下腰问陆晗：“小晗，能这么叫吧？”陆晗眨巴眨巴眼睛，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稚气又乖巧的笑，一手主动搭在沈靖的胳膊上，略仰起脸说：“可以的，爷爷。”沈靖激动的应了一声哎，拉住陆晗的手，说：“我听小真说你喜欢小狗，家里有只萨摩，在后院里睡觉呢，明天让小真带上小狗陪你玩好不好呀？”“哦——萨摩，”陆晗一听‘小狗’两个字眼睛就亮了，兴致勃勃的问沈靖：“爷爷，它叫什么？我一会能去看它一下吗？”沈芸正巧放好香水从房里出来，闻言嘴快的答道：“家里这只叫Joe。”沈靖要给陆晗解释萨摩的名字，沈芸又说：“LM假日看过吗？和Ann的名字是一对的。”陆晗懂了，说：“芸姐你起的名字呀？”沈芸挑了挑眉，示意她这对名字是不是起得很有感觉，陆晗冲她比了个拇指，沈芸被恭维得心满意足，答应明天带陆晗去附近狗多的公园里玩小狗。沈靖看他俩眉来眼去聊得开心，只好转而问沈真和陆宣路上的情况，没说两句，方艾蓉端着一大碗粥出来，说：“熬了点鸡茸粥，锅里有点心，晚上不好吃太硬太油的，要是还饿还有面。”陆宣忙上去帮方艾蓉端粥碗，说：“伯母我来，您辛苦了。”方艾蓉笑着放开手，沈真和陆晗进厨房拿碗筷。粥炖得很香，三人很快就把一大碗粥和面点都吃完了，陆宣主动洗了锅碗。等陆宣擦干手出来，时针也差不多走到一点了，方艾蓉说：“我让芸芸找套新的被褥出来，你们去洗漱一下，出来就能睡了。”陆宣说：“别，挺晚了，伯父伯母还有小芸，你们去休息吧，我们自己来。”沈真却疑惑的看着方艾蓉，方艾蓉早上还和他说客房都打扫好了，怎么现在又要铺新被褥？方艾蓉并不理会沈真的视线，沈真又看沈靖和沈芸，沈靖也不理他，沈芸则憋着笑，神情促狭的向沈真歪了歪头。方艾蓉说：“没关系，一间已经收拾好了，还有间收拾到一半，突然学校里有事叫我去，我就给忘啦，铺下床没多少功夫，很快的。”陆宣怎么可能让长辈和沈芸大半夜的再帮他整理客房，沈真懂了，好笑道：“这个点了，小晗睡一间，阿宣住我房里就好，你们去休息吧，爸明天不还有事么。”方艾蓉和沈靖一开始对陆宣都不太放心，方艾蓉一早收拾了两间客房，陆宣要是表现不好，就让他自己睡，要是表现好，就让他和沈真住一间。陆宣也明白了，他觉得沈家二老还挺萌的，说：“我和阿真一起就好。”方艾蓉的打算被人看破，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笑眯眯的说：“那行，我们就先上去了，你们累了一天，早点睡呀。”说完便拉着沈靖回房说悄悄话去了。方艾蓉的打算被人看破，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笑眯眯的说：“那行，我们就先上去了，你们累了一天，早点睡呀。”说完便拉着沈靖回房说悄悄话。沈芸不想留在厅里做电灯泡，和沈真说了客房的位置也上楼睡觉了。给陆晗准备的客房就在沈真房间对面，沈真把大小陆的衣服整理出来，让他们先去洗澡。沈真跟到陆晗房里，把各种开关的位置告诉陆晗，等他躺到床上准备睡觉了，沈真才回自己房间。沈真回A市工作后，除了寒暑假外很少过来住，房间里的陈设还保持着他大学时的样子，陆宣穿着睡衣盘膝坐在床上，正饶有兴趣的打量沈真的书桌和放了不少人物建筑木雕模型的壁柜。“都是大学时候玩的，你有兴趣可以拿起来看看，”沈真见陆宣头发半湿，从浴室拿了台电风吹出来，插上电向他一比：“我给你吹？”陆宣伸出手道：“我自己来。”说完赶沈真去洗澡，沈真从浴室出来时，陆宣已经把自己的脑袋吹成蓬松的一团，又拿着电风吹不放，把沈真吹得和他一样发尾乱翘才停手。陆宣满意的在沈真柔软的头发上揉了两把，接着把电风吹收回柜子里，躺上床把沈真裹进薄毯里抱住，舒服的说：“爸妈真好，我都做好晚上孤枕难眠的准备了。”来之前他向戚雪桐请教了好些问题，又上网查了点别人的经验，结果都没用上。“那是因为你今晚发挥出色，”沈真闭上眼，说：“明天你直接叫爸妈，他们对你的印象会更好。”陆宣：“……我经验少你别骗我，第一次上门就叫爸妈不会因为太随便被打出去？”沈真做沉思状，说：“你长得好，我妈不舍得对你太粗暴，最多让你一个人睡客房。”陆宣隔着毯子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沈真在他怀里笑起来。两人聊了会明天去哪玩，陆宣看沈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便主动关了灯，抱紧沈真说：“晚安阿波罗。”沈真被陆宣八爪鱼似的缠在身上，双手挣不出来，他凑近陆宣，和他抵了下额头，说：“晚安男神。”两人开了一整天的车，都已十分疲惫，互道晚安后没再说话，搂着一起睡了。早上七点半，沈真换好衣服，把遮光的窗帘拉开，开始艰难的叫陆宣起床。沈真轻柔的推了推陆宣的肩膀：“起来了阿宣，你说今天要早起的。”习惯性赖床的陆影帝把脑袋埋进被窝里，用露在外边的半个后脑勺发射出强烈的‘我不听我不听’的电波。“你真的不起来？”沈真等了片刻，陆宣像只结茧的蚕宝宝般一动不动，沈真便弯下腰毫不留情的剥开卷在陆宣身上的被子，语气严肃的威胁道：“你再不起床我要亲你了。”陆宣保持着向外蜷缩的姿势安然侧卧，垂落的眼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仿佛睡得正熟，沈真向着陆宣伏下身，陆宣的眉眼慢慢的被笼罩在沈真的影子里。两人越靠越近，直到鼻息交错，沈真略一低头便能碰到陆宣的嘴唇，沈真却只盯着陆宣高挺的鼻梁看了半晌，忽然唰的直起身，不亲了。陆宣期待的装了半天睡，这时终于忍不住睁开眼，见沈真离他有半米远，便用一种感情被欺骗了的眼神控诉道：“沈老师，说好的亲亲呢？”沈真两手环胸站在床边，唇角勾起的弧度中藏着一丝戏谑，淡定又和气的说：“想起你还没刷牙，实在亲不下去。”山不就我我就山，陆宣和沈真对视片刻，见沈真确实不打算主动吻他，便干脆的掀开被子跳下床，胳膊揽过沈真的脖子，在他唇上重重的啾了一口，然后才踩着拖鞋去洗漱。沈真早猜到他要偷袭，好笑的在原地站了一会，打开衣柜，拿出陆宣要穿的衣服送去浴室。这天是周末，沈靖公司里有事处理，沈真和陆宣下楼时他正要出门，方艾蓉带着陆晗去公园遛狗了，沈芸还在睡。和沈靖道过别，吃完早饭，沈真给方艾蓉打了个电话。他们昨晚商量好，今早要带陆晗去浦滩附近观光，方艾蓉却说她约了闺蜜们出来玩顺便秀孙子，让他们早上自个儿找地方耍，陆晗撸狗撸得兴致勃勃，对方艾蓉的决定没有意见。陆宣来过D市好几次，景点基本都玩过了，陆晗不去，陆宣也不想和沈真去浦滩上人挤人，他和沈真商量了一下，决定改去沈真的母校F大。时值暑假，F大的学生大多在半个月前就回家了，校门口只有零星几个游客和教职工进出。沈真大学刚毕业即离开D市，六年间再未踏足过母校一次，此时故地重游，一见正门花坛内的伟人像，心中顿觉一阵恍惚。林荫道上的梧桐和五角枫枝叶葱郁，再过三个月，这些充满生机的新叶将逐渐退去翠色，届时红枫如火，秋梧堆金，扇形的银杏雨一般迎风洒落，那是沈真连同他年少的创口一起深埋在记忆里，F大最美的风景。随着沈真踏出的每一步，一种早已僵死的情绪从他心底缓缓复苏，熟悉的空气中，过往的喜怒哀乐逆着时光的长河自他眼前倥偬而过。他曾骑着自行车无忧无虑飞驰过的枫林大道，他曾埋首苦读一坐到天黑的文科图书馆，他曾在雨中静默站立相对无言的布告栏……沈真一一介绍给陆宣，从凌乱不成句的断断续续，到条理分明的怀念沉静，陆宣始终安定的走在沈真身边，偶尔和他碰个肩膀，或是牵个指尖。两小时后，两人从东门离开，陆宣站在门前，抬手姿态优雅的抻了抻腰，笑着对沈真说：“你母校挺漂亮的。”沈真沉默了一瞬，他用guntang的掌心握住陆宣的手腕，低眼一笑，说：“下一次，我们秋天再来吧，满地红叶，比这个时候好看。”过门记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