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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老夫人何须如此自怨自艾?宁荣二府虽蒙难,可是王家史家都还在。圣上恩情,并未迁怒。那个孙绍祖再能耐,也不过兵部一个小小缺事。要对付他,不过几句话的事罢了。何况,贵府并不理亏。诸位实在不必害怕。那亲戚情分总比我们这些无关人士来的实在。”他加重了无关人士几个重音,说得在座之人脸色都不是很好。贾母勉强笑道:“想不到闻公子知道得这般清楚。”闻颐书也同样笑着:“行兰天性侠义心肠,见不得宵小横行霸道,无辜人遭殃受累。热血之下,难免冲动。只是过犹不及,常给两边都添了麻烦。我既为友,少不得帮他一把,寻些行得通的路子罢了。”他的话意有所指,一语双关。该听懂的人也都懂了。他们今天来自然有帮忙的意思,但更多的却是表明态度——不想与贾家人过多牵扯的态度。方才刑氏太急切,露了那等意思,就更加叫闻颐书说话不那么客气了。虽说此事原本就是梅喻芝水烧太过溢了锅,浇到了贾家身上。他这话说来便把责任推到了贾家一边。但闻颐书也顾不得这么多,只管将意思摆明了。被刺了一两句,贾母也没有多恼怒,反倒是露出果然如此的模样,失望地说:“原来如此,两位的意思,我明白了。”闻颐书点点头,又说:“若真有官司惹身,各位也不必慌张。到时叫宝玉来与我说一声,我与行兰自然会相助到底。”说罢扯住梅喻芝的手,干脆道:“如此,就先告辞了。”第110章章一百一十颐书拉着梅喻芝就往外走,王夫人推着宝玉说:“快,快去送一送。”贾宝玉虽然难堪,但碍着礼数还是将二人送到了门口。“今日,多谢二位出手相助,”他冲着面前两个人行礼,真诚却又无奈。一段时日不见,闻颐书见他似是长大许多,面上也不再如之前那般不谙世事。只是生活的蓦然变化,给他带来许多世俗的为难与痛苦,眉眼之间蕴藏着的不是沉稳而是麻木。闻颐书看着他,微笑着说:“宝玉也长大了,这一家老小需得你照顾。”宝玉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转开目光,瞧着远处说:“如今也只有我了,若我还不懂事些,她们如何过得下去。”如今这样一个本不属于凡尘的神仙终于与普通人一样,陷入了生老病死的轮回之中。没有大厦倾倒时的轰轰烈烈,也没有白雪茫茫之下的曲终离散。他就是一个苦闷的人,或从少年直到命终。闻颐书不知道与原著那样幡然了悟,一世归程的结局相比,这种流落人间的结局是不是更好亦或者更折磨人。但从林黛玉踏上了回扬州的船只,这一场红楼梦便已然是醒了。闻颐书的目光落在宝玉的脖子上,发现那颗通灵宝玉已经没有了。贾宝玉察觉到他的目光,摸了摸脖子笑道:“我收起来了,在这样的地方带着这个不好。不过遭强人惦记罢了。”家中吃紧,若不是长辈们拦着,宝玉曾经打算把这东西给当了,换些买米的钱。“日后打算做什么营生?”闻颐书又问了一句。宝玉道:“家里人想着还是读书……”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闻颐书已经懂了他的意思。莫管宝玉愿不愿意,想要重登高门,这的确是最快捷的一条路子。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了。“如此便好,”闻颐书点了点头。他没有说什么若有难处只管来找我这样的客气话。有些时候,虚伪只在必要有用时用得。大多时候,无情冷漠才是人与人之间的常处之态。略说了几句闲话,贾宝玉又谢过了梅喻芝相救之情,二人才从贾家退出离开。回去路上,梅喻芝回头望了一会儿,才转身道:“都叫你说中了。”“也没有全中,”闻颐书靠着车背,“只不过是其中一种可能。如今他家女儿多,更偏向此种打算罢了。”梅喻芝说:“可我如果帮忙之后并不与他们多言,只管离开呢?”“想要抓紧一个人的手段太多了,只管看豁不豁得出去。现在的贾家是最不肯白白放弃希望的。”闻颐书坦言挑明。想了想他又说:“其实不止贾家,之后还有许多家都会变成这样。落井下石,趁乱踩一脚的人只会比雪中送炭的人多。在他们眼里,这些人落难是罪有应得,做什么都是替天行道。你就看到许许多多的不平事。而主持道义的人,会因为不想沾惹麻烦,对此不管不问。行兰,你这一次遇到不过小事。一时没有察觉,有恭王,有你爹,还有我在旁边盯着。但如果以后呢?我们不可能每次都能帮着你的。”如此语重心长的一番话,放在平时,闻颐书是绝对不过多说半个字。现在说来,连叫他自己都觉得诧异。梅喻芝听着他说完,忍不住低下头。半晌,他才问出一句:“颐书,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与那个贾宝玉是一样的。”闻颐书愣了一下,拍了拍梅喻芝的肩膀,笑道:“你们或许有相似的地方,但绝不是同样的人。我和你说这些……”他停了一下,才继续说:“只是觉得你初面世事,虽诸多懵懂。但你总还有亲友长辈,你也愿意去听去学。实在无需用磕破头,非要吃个教训的方式才懂得一些道理。”听到这些话,梅喻芝心中一暖,又觉无比惭愧。然又生出一阵失望来,略微沉默后,他抱着膝盖说:“我原本……不是这个意思。”他原来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本事,证明自己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罢了。只如今,无需闻颐书委婉拒绝,梅喻芝都晓得自己失败了。闻颐书看着梅喻芝,从他身上恍惚见到了父亲刚刚离世的自己——也是这样咬着牙想把整个闻家扛起来。想从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变成一个算无遗策,智勇无双的当家人。然而,那个时候的闻颐书没有一点莽撞的机会。他不敢走错一步,生怕一点小小的失误就让自己和整个闻家都万劫不复。仅仅只是活下去,都已经是万分艰难。他今天多管闲事去帮梅喻芝,多少有一些同情自己的意思在里面。那时的闻颐书多少有想叫人帮帮自己的期盼。推己及人,对梅喻芝这个小愣头青,他也没办法袖手旁观了。但是,梅喻芝一心想着的事情,闻颐书是没有办法松口的,只能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行兰,在这件事上,你始终是无力可施。况且,你也不过见了我meimei一首诗罢了。才与德,从不等同。你若执意,到头来发现结果却不如人意。你会因为不忍叫一番心血白白东流,然后怨愤半生——此乃为人最最忌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