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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可当家里派来的人把他抓走时,那位先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元谧,百善孝为先,做人做事,都得先孝敬父母啊。等你以后自立门户了,再去求学问也不迟。”这一次,许宁被他老子打断了一条腿。而他父亲的一句话,则是更狠狠打击了他。“小子,你嫌弃家里,可知道你先生拿着你的消息来问我换取银两时的嘴脸?”“我们卖货卖人卖钱,他们,哼,卖得可是满嘴的仁义道德!”槐叔来看他时,抱着他痛哭道:“少爷,我们就忍一忍,忍到你能自立门户,不行吗?”忍?许宁浑噩地想,耳边又传来那一声。【还好我不曾活在那个时代。】可他就偏偏活在这个时代,连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啊。这次之后,许宁就被他父亲打发到乡下一个小村,抄写经书。然而经书还没抄到一半,他人就被喊了回来,回来后也不见父亲召见,就把他晾在偏房。许宁有些奇怪,又惦记被忘在乡下的小哑儿。第二日一早,便去找父亲询问缘由。“我经书还没抄好,不敢在家里久待。”他父亲,许家二老爷冷冷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你有那心思抄书?”许宁又道:“我有些事物忘在乡下,想回去取。”二老爷不耐烦地挥手,“随便你什么玩意,有什么值得取的,过了这几天再——”他突然笑了一下,“过几天也不必取了。”许宁一惊,抬头看向他的父亲。然而许二老爷一惊不耐烦理睬这个不孝子,背着手走了。那天晚上,许宁试着第三次从家里逃跑,然而还没逃出大门,就被人抓住了。他父亲知道后,讥嘲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把他关回房里去。”许宁被关在房里,三天三夜,以绝食来抗议。而第四天,许二老爷亲自来给他开门。“你想回去?”“回去吧。”许老二爷冷笑道,“回去看看你那宝贝东西,还有没有保得住!”许宁一个寒颤,浑身发抖地往乡里赶。在一路上,他听到许多消息。“听说万乡前天被土匪劫了?”“哎呦,听说死了好些人呢!”“还好曹军长去的快,把土匪给清了,不然匪患就要祸害到我们这了吧。”“曹军长这次可是大功一件啊!”许宁不信,一句话都不敢信!然而他当闻到刺鼻的血腥味,看到焦黑的土地,走过一幢幢倒塌的屋舍——却不由得不信。最后他颤抖着手推开关押哑儿的柴房,看见里面一片凌乱,只留一地鲜血时,心底最后一根支柱也倒了。万乡死了二百零三人,许宁亲眼看到村长家的儿子,被割下头颅挂在房门上。曹军长剿匪有功,连升三级。那阵子,许宁看到很多人穿着华服来往许家,其中就有这位曹军长。他们杯盏交换,谈笑风生。许宁却仿佛看到,他们喝的不是美酒,是亡者的鲜血;吃的不是佳肴,是亡骸的尸骨。土匪袭击万乡?曹军长恰好赶到?一个穷乡僻壤,哪个窝土匪愿意去劫——除非有人走漏风声,县上首富的儿子住在乡里。县里长期没有外患,曹军长怎么就恰恰准备万全,将匪徒们一举剿灭——除非他事前就得知了消息。那一晚,许宁吐了,像是要把心里骨里魂里的血rou全都吐出来。头一次,他恨自己为什么姓许,为什么活在这个世道。然而,或许真是老天有眼。三个月后,许家被报复,满门尽灭。许宁当时被他爹关在别庄,阴差阳错逃过一劫。等他回去时,只看到满地的灰烬。那些光鲜亮丽,那些吃人的场景,都被这一场火焚尽了。他带着槐叔,离开了县城。从此再没有回去半步。因而他也不知道,在许家灭门两年后,有人循着线索前来找他——得到的却是他已身死的消息。……“许先生,许先生,您没事吧?”副官看见许宁突然捂着胸口蹲下去,吓了一跳。“我去喊医生来。”他起身就要走,却被许宁拽住了袖子。“……没事。”许宁抬起头,眼睛里有些红血丝,“只是旧疾犯了,休息一会就好。”然而,他拽着副官的手却没有松开。“我有一事相求。”“您说。”“我想去北平。”许宁闭了闭眼,再开口道,“我有一个学生在那,我担心他的安危。”他害怕重蹈覆辙。他害怕这世道,再次夺走他一个学生!许宁做好了准备,在对方拒绝后该怎么再次开口才好,谁知道副官想也不想道:“可以,我去问问将军。他正好也要回北平,可以带您一块去。”“你们将军……”许宁这时候才注意到不对。老将军几次三番催将军北上。他说去北平,说的是“回”。许宁顿时注意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信息。“你们将军,姓什么?”“将军姓段。”副官回答,显然觉得这不是什么不可以说的。段,锥物之段,不折手段之段,也是现今的北平政府临时执政——段祺瑞之段。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双方都以为对方死了的故事。嗯。☆、北“他……姓段?”许宁说出这句话时,不知自己该是什么心情。然而他也不知道,就在此刻,姓段的段正歧正隔着一扇窗户,悄悄看着他。北平的消息,段正歧昨晚就已知道。而许宁有一个学生北上,生死不明。段正歧之前不知,在知道许宁是许宁后,也很快查到了。和许宁一样,很难说清他此时的心情。【你为这个学生如此心痛,当年可有心痛过我?】他很想这么问,然而在看到许宁惊痛表情的一瞬间,段正歧却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个人也可以这么脆弱,原来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他不再是一座大山,时时刻刻横在自己心头,而是化作了块块碎末,碎泥填满沟壑,碎屑漫天飞舞,却是触手可及。段正歧转身,遁入黑暗中。在由副官向将军申请后,许宁被允许和段将军一块北上,即日启程,而槐叔却被留了下来。对于自己要被单独留下来的这件事,对于少爷要远离他去另一个城市这件事,槐叔无可奈何,只有不安。“这次出门少说得十天半个月,槐叔,帮我去学校请个假吧。”许宁这么一说,槐叔倒安静下来。少爷这样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