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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君无戏言。”无敌低头瞧盖黑披风的锦衣人:“这话他也说过,他说他会老实喝药。可他说话不算数。”说罢,不待皇帝反应,已纵身出了定林寺。他才不怕应惊羽放冷箭,只不过心头不快,故意要惹皇帝再伤心一场。第29章翁婿相见话分两头。庄少功回到房中,因无敌识破了自己的心意,感到十分的羞臊。家书也不好意思写了,心慌意乱地钻入被窝,辗转反侧一阵,忽觉榻下软毯有动静——探头去看,一个垂髫年纪的孩童,正蜷在毯上。庄少功心中大奇,想捞这孩童上来,却发觉自己也是细胳膊小手。“公子,”旁立打扇的丫鬟见了,吃吃地笑道,“要和这小奴一起午睡么?”庄少功点点头,心想,小娃娃睡在地上,像什么话?丫鬟领命抱起孩童。孩童登时醒了,扭开头,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公子,这小奴骨头轻贱,怕是睡不惯床的。”庄少功起了怜爱之意,让丫鬟把孩童放在自己身边,拉着孩童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孩童木然地盯着他,把手挣出来,并不作声。丫鬟道:“还未取名哩,连话也不会讲,公子救他回来,还请赐一个名字。”庄少功苦思冥想:“我只读过。爹爹和娘亲给meimei取名时,说取名要讲究‘女诗经,男楚辞,文论语,武周易’,还要排八字,看五行缺什么,还是等爹爹回来做主罢。”说到此处,隐约听见推门开窗、放碟摆筷的声响。庄少功神思醒转,睁眼一瞧,头顶是夜家的描金黑漆床围,心道,原来是做了一个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庄少功却不知这梦从何而来。梦里的房间和丫鬟却皆非阳朔家中所有,更离奇的是,梦里他说的竟然是官话。他莫名其妙,坐起身,只见不远处,一名少年郎正没精打采地坐在桌前,左手捏一张葱油饼,右手运勺在舀嫩豆花吃。这少年郎自然不是旁人,正是护庄少功来金陵,使庄少功辗转反侧的病劫无名。庄少功“哎哟”一声,连忙整好衣衫穿鞋下床,意欲近前搭话。两名仆役却上前来,不容分说地架着他去洗漱。对镜束好发冠,簪上白玉簪,把他打扮得玉树临风,才放他回桌前。隔着一桌鸭油酥烧饼、什锦菜包、卤煮蛋、五香豆、银丝面等物,庄少功望向无名。今日无名气色颇佳,好似大病初愈,白皙的面颊沁出些血色,越发显得眉清目秀。一时无数诗句在他心头翻涌,其中较为贴切的,还属阮籍的——“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罄折似秋霜”。往下还有“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衾裳”。如此相对而坐,庄少功已是心旷神怡,想到了宿昔同衾裳,哪里还记得吃饭。无名捽了个卤煮蛋,指节捏开壳,轻轻地道:“这是金陵有名的八道点心。”庄少功惊觉他是在与自己讲话,顿时喜不自胜:“这,这许多菜,我二人如何吃得下?”仆役道:“庄公子不必勉强,主子们未动过的菜肴,会赏给我们这些下人用。”庄少功暗觉这规矩耳熟,细想来,是听阳朔的族塾先生讲过——当今皇帝十分节俭,下令宫中的剩饭残馔,要把予下人吃。下人不吃,便喂小猫小狗。若是狗都不吃,就晾干了饲禽鸟。总之,不可委弃,否则要治罪。当下赞叹:“贵处的早饭,虽铺张,却不浪费。治家的规矩,倒和皇帝无二致。”那仆役吓了一跳:“我们平民百姓,怎么敢和皇——比?”庄少功并不知道皇帝忌惮夜家,此刻见仆役一脸惶恐,还道这仆役教养好,自谦得紧。正说着话吃着饭,忽然有个银冠黑衣的中年人负手踱入。仆役引见道:“庄公子,这是我们家老爷。”此间的老爷,除了名满江湖的夜盟主,还能有谁。庄少功慌忙放下筷子,要起身相迎。夜盟主伸掌在他肩头一按,随和地道:“不必多礼,坐下说话。”他顿觉肩颈略一酥麻,继而神清目明,浑身舒畅放松,不想起身了。仆役伺候夜盟主落座。夜盟主逡视房内摆设,暗觉自家招待得还算妥帖,回转了目光。庄少功见夜盟主凤目凛然生威,姿貌雄伟无匹,气度稳重端凝,心底顿生敬畏。暗暗喝彩道,好一条江湖汉子,若把夜盟主的相貌画下来,贴在大门上,非但邪祟见了害怕,强盗见了投案,只怕孩童见了也不敢再啼哭!又见夜盟主泰然自若,对无名点头示意,心想,唉,果真是不世的英雄,不同于被无名吓得自毙的匪首和唬得不敢相见的府尹。因一见之下生了喜爱之意,不禁心念一动,夜盟主如此神俊,其千金怕也是貌若天仙……夜盟主见庄少功发愣,只道他是书香子弟,见了长辈有些拘谨,便文绉绉地出言盘道:“庄公子,听闻尊上有经邦之才,高风亮节,不愿入朝为官。自离开京城后,十九年来足不出户,隐居阳朔。夜某心中好生钦慕,只恨缘悭一面。”庄少功心里紧张,不觉呆呆地重复道:“家父有经邦之才,不愿入朝为官吗?这个我却不知道。”说罢,自知失礼,大为着急——母亲临出门叮嘱要说的几句客套话,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夜盟主却在想,这位庄家公子果然不一般,不愧是五劫的少主,既不逢迎也不谦虚。如此一来,他只好眉头紧锁,文绉绉地夸下去:“尊上之上本是前朝大学士,学富五车。”庄少功听得发懵,心道,尊上是我父亲,尊上之上是谁,莫非是指我爷爷吗?但听夜盟主肃穆地道:“令爷不满前朝末代皇帝昏庸、乌衣卫横行,最终辞官回乡。”庄少功大惊失色,心想,夜盟主称我爷爷为令爷,岂不是要称我奶奶为令奶?连忙抢道:“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前朝无道,先祖——无能为力,才挂冠退隐。这本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不甚光彩,因此,家父不曾向晚辈提起!如今的皇帝虽然是明君,但一臣不事二主,家父不愿为官,也是无可奈何,情有可原!”夜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