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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龙女吓坏了,忽得眼睛一红,眼泪就珠子一样掉下来,捂住脸哭道:“你、你不是我的观音菩萨……”我看见她哭就烦,吼道:“滚!”龙女捂住脸,一路哭着飞一般地转身跑去:“我……我去就是了!”看见她走了,我松了口气,看向善财:“你来——”善财陡然一惊,吓了一跳,猛地向后退,仿佛我是什么极可怕的东西一样,吓得浑身发抖:“这件事我不知道,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我来的时候惠岸师兄就这样了!”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我,眼睛里溢出眼泪来,哽咽着说:“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我说:“你又发什么疯?去拿叶子舀莲花池的水浇在你师兄身上,留得住他的魂魄一刻是一刻……”善财一个打滚翻身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到莲花池边儿上去舀清水,手哆嗦地几乎拿不住瓢,舀上一勺,一半也给他洒出去了。惠岸被他自己咳出来的血呛到,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指着我,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好玩的事情一般,鲜血从他七窍不断涌出,他却仿佛不知疼一样,咳嗽着大笑起来,道:“师父你不该这般生气的……你这是……犯了嗔戒了……”那还不是被你气的?我多少年不曾见惠岸笑过,却万万想不到再次见到他笑,是这种时候。他若是此刻哭,我或许还好受些;可他笑起来,我觉得自己仿佛被人剜了心。仿佛他压根就不痛,咧着那满是血的嘴笑得不停,白色的牙齿被染得鲜红,那黯淡的眼睛里却溢出笑意来,有那么一瞬,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做出这幅样子来吓我。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那笑声渐渐停息下去,那双疲惫的眼睛徐徐阖上了,只听见他低声说道:“死不了的……还要受罚呢……”即便是没了力气,他也死倔地要说下去:“南海的秘密,是我告诉那妖狐的;净瓶里的水,也是我让它去偷的,都是我的错,你别再怪那只傻熊了,他、他那脑子还没杏仁大,什么也不知道。我自己犯的错,我自己承担……”说完以后,仿佛终于完成了要做的事情,力气耗尽,合上了眼睛。他闭上眼睛的一瞬间,那双黯淡的眼睛被遮住了,我总觉得他好像睡着了,仿佛他又变回之前那个喜欢惹祸的孩子,明知是千尺的深潭也要向下跳,非要爬那高出云霄的竹子,又在爬的过程里耗尽了勇气,吓得在云端大哭……他是什么时候长大的?是什么时候和那竹子一般猛地窜高,是什么时候失去了那双清潭一样的眼睛?紫竹林的叶子他扫了一年又一年,每一年叶子落下的时候,都有什么被他扫去了,仿佛是山野间的蛇年复一年地蜕皮,为了尽快长大,从身上割去了太多东西。我总觉得我无所不知,却发现我就算知道了天下的事,也是第一次为人师,到底要怎样才是对他好的,我不知道。我把我能给的一切都掏给他了,别的一丝不求,只想他能好好长大,为什么就这般难?当年我眼看着那哪吒在他父母面前剔骨剃rou,鲜血淋漓,只为报生养之恩,还魂魄自由,一个那么小的娃娃,纵使将身上的血rou全部割下,何其痛苦狰狞,也睁大了一双倔强的眼睛——那时我便生怕让惠岸和他一样,被父母之威压于大山之下,连口气都喘不过来。我想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愿长大,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而不是困于牢笼,终身不得解脱。可是终究,我是个多么失职的师父啊。我生怕像他父王那般将他困在笼子里一生一世施展不开拳脚,便放纵他去外面撞得头破血流,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满身疤痕了。龙女也是个厉害的,那太上老君辛辛苦苦练了多少年的仙丹,五百年前被孙悟空洗劫一空,好不容易存下了点,如今又被我打劫一空,那老头心疼地抱着自己的丹葫芦,却还是被龙女一把抢去,最后半颗也没剩下。太上老君抱着他的葫芦,哀哀地哭道:“我年纪大了,眼也花了,练出点仙丹不容易……”龙女表示十分同情,然后抢走了他的仙丹,全部。我用那太上老君五百年来的存粮吊住惠岸一口气,才使他那残破的身子开始复生,可那小子浑然不知道我为了他活下来耗了多少功夫,若是他一口气没了,他这在红尘里打了滚的魂魄,是断无法像他那三岁的弟弟一般再用莲藕重塑个身子的。他倒好,半分也不感我的恩德,我寸步不离在南海守了他多少日,他醒了以后却自己躺在莲花上头笑,我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笑的。怎么,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搅的南海动荡不宁,很好玩吗?我说:“你还笑?若是让你父王知道你跑出去那么些年,你看他不打死你。”惠岸筋骨尽断,重新长回来谈何容易,现在整个人瘫痪地躺在一朵莲花中央,连脖子都动不得,只侧过一双眼睛望着我,道:“师父说了要代我受过,我父王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敢打南海观音的。”我们说话的时候,龙女端着药来了。我发现那次吼过她以后,她就很怕我,我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竟然吓了她一跳,失手砸了药碗,差点又吓得哭出来,哆嗦了一下道:“我现在就收拾!”似乎又怕极了我,连看我一眼都是不敢,急忙道:“我去再端一碗来!”说完,头也不回就跑了,留下我一个茫然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问惠岸道:“整整三年,你跑哪里去了?还偏要藏起来?”惠岸身子动弹不得,歪着头,看了我一会儿以后,垂下眼睛笑了笑,低声道:“我和师父说了的,只是师父记不得了。”真是气死我。他明知道他将那莲花覆在脸上,他的过去、未来、现在,我都看不见了,却还说和我说过?我都快被他气笑了:“什么时候?在哪里讲得?”惠岸垂下眼睛,半晌,叹了口气:“梦里。”他忽得抬眼看我,咬了咬唇,挣扎了半晌,才道:“之前那黑熊怪想必和你说过了——那白狐一族,食梦为生,我和它们学了个入梦的法子。可惜梦里的事情,醒来便会忘个干净,只剩些模糊的影子罢了。我那时觉得师父无所不知,为了瞒过你让那狐狸盗取仙丹,只能和他们在梦里商议。只有食梦的白狐醒来以后还能记得梦中的事情,所以那时我觉得万无一失,就此瞒过了你。”我差点没被他气死,一字一句问道:“你和妖怪学了法术?”惠岸极少见我生气,我一生气他便吓了一跳,诧异道:“我还串通妖怪偷了师父的的东西,犯了杀戒,险些酿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