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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甚至来了点精神跟唐骥冉多说话:“其实我以前跟你二叔最亲。他小时候生病还是我背着他去的,我膝盖上那块疤就是当初背他的时候摔的。”唐骥冉只觉得胸腔里翻涌着什么东西,他咬着嘴唇不敢开口,不然怕一切都要被这么吐露出来。他爸叹了一口气道:“都是一家人,公司前段时间那个事我也听说了。你二叔做得不磊落,但你也要知道这说明你没有服众。教训要给,但能饶人的地方还是放过吧。爸爸以前都不说你,但是今后也不知道能陪你多久了……”唐骥冉真想告诉他二叔做的可不止这些,但他乖巧地保持了沉默。他走出病房在门口站了片刻,然后快步向医生办公室走去。最有希望救爸爸的人其实是他自己,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听从他爸的命令把自己摘出去。“小唐总,检查您这边什么时候方便开始。”唐骥冉和他爸的血型一致,医生认为成功的概率较大。唐骥冉低头想了想:“我打个电话,之后就把今天能做的检查先做了吧。”他给魏闻非拨了过去。他要去做人生的一件大事,这时候他很想跟魏闻非说上点什么。但一想那边应该很晚了,手机从耳边换到了眼前,他顶着接通中的屏幕,想要按掉又下不了决心挂断,不多会儿对面竟然接起,他紧张得直吞口水:“非非,是我。”“老唐总怎么样?”魏闻非的发问再自然不过。“不太好,”唐骥冉如实回答,“不过,应该还是有希望的。”魏闻非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开口:“你去做检查了是么?”唐骥冉顿时警觉地左看右看,魏闻非怎么知道?搜寻无果之后他发现自己想多了,那人远在千里之外,是铁了心不会回来的。“是,是的。我要进去做检查了。”所以,才会想打这个电话给你。魏闻非“嗯”了一声,他没有找出新的话题,却也没有挂断。唐骥冉又小心翼翼地问:“你的申请,还,还顺利吗?”“顺利,”隔着屏幕唐骥冉没见到魏闻非咬牙,他这做小伏低的样子叫魏闻非光是听了心里都来气,硬邦邦地回答:“朱老先生答应写推荐信了,其他也没有问题。”“……好。”唐骥冉想,他应该接受这个结果。魏闻非把听筒拿开,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克制地说:“没事我挂了。”“好,你睡吧,打扰你了。”唐骥冉忙不迭讲出这句,他又怕魏闻非生气。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其实已经很好了。唐骥冉自诩接受过多年的现代教育,知道少了一个肾也不会出大问题,何况他只是去做检查,成功与否都还未定。但这到底是他人生中头一遭经历的一件大事,他也会忐忑,也会害怕,也会想要听到什么人的声音汲取一点勇气。没想到他违心地这么客套一句,魏闻非就真的挂掉了电话。唐骥冉盯着手机,从熄灭的屏幕上看到自己那张仿佛被主人抛弃的小可怜脸。那头魏闻非挂了电话也气得不行。他可真矛盾,唐骥冉兴风作浪的时候他可烦死他了,现在对方只会走一步退一步,又叫他很为这不争气而着急。第69章唐骥冉做完检查,让朱立开车赶去了几个血缘关系近的亲戚家里。他以前不太把别人放在心上,总是不屑于去研究谁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却不得不开始认真揣摩,什么样的人更容易打动一些,他到底能用什么样的条件说服他们去做配型。毕竟这不是义务,即使他许出再大的好处,只要对方愿意帮忙救他父亲,都是他承了别人的情。好在血缘近的几乎都在本市,朱立陪他挨家去跑。一路折腾到天黑,唐骥冉包里的股权转让协议一份都没有送出去。最后他电话约了几家稍远一点的,开车过去天都亮了,才给出了零星的两三份。朱立也是一夜没休息,本来就不太精神的年轻人瞧着更加萎靡了,唐骥冉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表情,开口道:“小朱,你是不是觉得我给的可惜了?”小朱猝不及防被点名:“是,那几个其实……”都不是本家人嘛,只是挂着点血缘关系的远亲,机会渺茫。唐骥冉兀自笑了笑,垂着眼叫人看不清他真实的表情:“本市那几个都不相信我,怕我留着后手呢。我得叫他们知道,我说话算话的,只要他们肯签同意书去配型,不管成功与否,我都会把好处给足。”老板的事情朱立不好过多评价,只好努力把眼睛瞪大了看路,打起精神来开车。唐骥冉忽而又问他:“我以前真的那么招人讨厌吗?你们是不是都不服气我?”朱立悚然,结巴道:“没,没有。小唐总很好。”唐骥冉乐了:“是只有你这么想吧,还是只有当我的面你才这么说?”朱立小事糊涂大事清楚,把稳了方向盘慢吞吞地讲:“是因为我看到的,他们都看不到。”“嗯?”“小唐总是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干,不太爱跟下面人解释,有时候就……就很难理解。但其实……后来我跟着小唐总,慢慢就懂了很多事为什么要这么做,执行起来积极性就会高很多。”朱立讲完小心地看过去,赶紧给自己找补几句:“也不是,不是说都要解释的意思,做老板交待的事情是应该的。”他发现唐骥冉面沉如水,觉得自己怕不是说错了话,于是知趣地闭嘴。唐骥冉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来对他扯了扯嘴角:“没事儿,待会儿你打车回去休息吧。市内那几家我自己再去一趟。”朱立犹豫着宽慰了他一句:“小唐总,还会有其他肾源的,放,放宽心。”“但愿吧。”唐骥冉分得清安慰和现实,他现在反而冷静了下来。大概所有人都认为他这次是憋着劲儿又想出什么幺蛾子,闹得大家不得安宁,但其实他只是单纯想为他爸争取一点活下来的机会。那些不知天高地厚、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的年轻人,大抵总要在一个接一个的跟头之后才能慢慢找到与生活相处的正确方式。最近接连的碰壁,让唐骥冉开始反思,自己先前做事是不是真的不太讲究。现在尝到的所有的“果”,是不是也都有自己曾经种下的“因”。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他还有沮丧不平的心态,现在他把事情担起来了,要自己解决了,那点委屈愤懑反而被沉沉压住。朱立把人送到,正要下车忽而被唐骥冉叫停,他朝被悲伤气氛感染的朱立一笑,目光直勾勾盯着他,半开玩笑地问:“我才想起来,你买画是怎么买的,有个姓朱的是不是你亲戚,让你吃里扒外给我送人头去了?”朱立满脸写着懵懂:“什,什么?”唐骥冉把事情一交代:“行了你先走吧,记得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顺便想想怎么给我沉冤昭雪。”他没打算吃下这个哑巴亏,画是他买的,人也要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