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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尚再度长叹出声,身子朝椅背重重的一靠,“原本我和师弟两人,都是非常反对你去冒这个险的。可既然白施主都答应了,而且看你这模样,要是我们硬是阻止你,怕是得被你记恨一辈子咯!”他摇着头站起身,合掌宣了声佛号,抬脚朝房门外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道:“冤孽啊冤孽,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一切皆有定数啊……”阮暮灯不知精明如无嗔和尚,是不是已经看穿了他对萧潇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非分之想,不过他现在已经根本不在乎旁人的任何看法,只将一颗心全绑在了萧潇一个人的生死大事之上。青年等无嗔和尚离了房间,就站起身,径直走向靠墙的一张狭窄的单人床。床上堆了厚厚的三四床褥子,中央陷进去的一团雪白毛发,正是因为失了内丹,连人形也无法保持,恢复成狐狸模样的萧潇。他肚皮上的伤口,妙手回春的林博士已经替他缝好,还施了些秘不外传的方术给止了血,又用纱布绷带包扎起来。但林医生所能做到的,也至多只是这样了,她能活人却不能救死,不可能凭空变出颗完整的狐珠给白狐补上,更不可能给萧潇找一具活人的rou体让他去夺舍还魂。“来,喝点儿东西。”狐狸白毛上沾染的血迹已经被阮暮灯仔仔细细的擦掉了,此时除了肚皮上缠得紧紧的数圈绷带,萧潇浑身都是雪白干净的一团,看起来很是漂亮,只是不仅没法说话,一双细长的琥珀色眼睛也虚虚地半眯着,显得蔫了吧唧的,一点精神也没有。阮暮灯用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兜住白狐毛茸茸的下颌,抬高一点,另一只手捏着一个白瓷小瓶子凑到他嘴边,挤开齿缝,往他嘴里倒了几滴淡褐色的药液。这个小瓷瓶儿,也是林医生交给他的,里头装的药液,是搜集了被“白意鸣”踩碎的狐珠碎片,然后用秘方溶解制成的,虽然无法取代完整的内丹,但里头蕴含的灵力,起码能帮萧潇这具残破的白狐rou身多坚持几天。萧潇喉头滚动,顺从地咽下了阮暮灯喂给他的药液,然后眼一闭头一歪,鼻尖埋进盖在身上的大尾巴里,似乎是累极了睡过去一般,再也不动了。阮暮灯眼见自家师傅即便变成了这副模样,也依然不知在闹什么别扭,很想伸手摸一摸、抚一抚,但又怕弄疼了他的伤口,只坐在床沿边上,定定地注视着被褥间蜷成一团的大狐狸,手掌摁在胸前,感受着内衫口袋里贴身收着的北极监鬼印那硬邦邦沉甸甸的份量。——明日一早,无论等着他们的到底是龙潭还是虎xue,他和萧潇,都没有退路了。&&&&&&&&&第二日又是四更不到就要出发,徒步穿过植被繁茂的山林,去往蒋真人墓所在的山谷。因为不知墓中情况到底如何,这一来一回又实在花费时间的缘故,阮暮灯想了又想,最终决定把奄奄一息的狐狸也一并带进墓里。反正用白家jiejie的说法,如果他出不来,那么萧潇也撑不过三天,左右都是死路一条,不如放手一搏,求个动而化坏,绝处逢生。于是他向村人借了条婴儿用的背带,将白狐跟娃娃似的结结实实捆在胸前。萧潇虽然口不能言,但显然对自家徒弟这番大胆妄为的决定很是不满,蹬着四个爪子挣扎了一番。直到被阮暮灯牢牢固定在温热的胸膛前,又用外套衣襟裹住以后,他才认命了似的停止了无谓的反抗,耷拉着脑袋,四个爪子软趴趴地垂下,乖乖不动了。阮暮灯隔着外套,轻轻拍了拍怀里的狐狸,看了看时间,背上装了许多工具和法器的背囊,推门出去,下楼来到了院子里。无嗔、无痴两位大师,连同四个身强体健的壮小伙儿都已经等在院中了。这些人虽然不会入墓,但会陪他一起过去,也会等在外头,好随时接应。当然了,他们也同样说好,只会给青年前后三天的时间,若是逾期没有出来也没有联络,就只当他俩师徒双双殒在墓里,留在外头的众人便会按照原定计划,用乱石水泥封住因地震裂开的豁口,堵死出入蒋真人墓的通道。阮暮灯对此并无异议,事实上,他早在决定走这一步险棋的时候,就做好了和萧潇死在一块儿的心理准备了。不过令他意外的是,除了约好的两位大和尚和四个壮劳力之外,周涵也要跟他们一起去。出了村子,几人打着手电,摸黑穿过刚刚下过一场大雨的树林,除了山地靴踩碎落叶枯枝的声音,还有雨露泥泞溅起的水渍声,连虫鸣枭啼都甚少听见。周涵快走几步,追上前头的阮暮灯,和他并排而行。青年侧头看向他,知道对方这是有话想对自己说。“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忙……”周涵的两眼还没消肿,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唇缘和下巴上一圈胡茬未刮,头发乱蓬蓬油腻腻的,和往日屏幕中极重仪态的天之骄子形象完全相反,显得落拓又颓废。他侧头看了看窝在阮暮灯胸前的狐狸,一种莫名的愧疚又难过的强烈情绪迅速充斥心头,令他的眼圈不受控制地骤然一红,几乎又想掉眼泪了。“萧潇这样子,我真的……”他哽咽了一下,侧头迅速揉了揉眼睛,擦掉那一层湿意,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我知道我很没用,什么都做不了,就算陪你下去,也只会拖累你。”周涵侧头,直直盯着好友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不过我会在地上一直等你们出来,我相信你,也相信萧潇,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阮暮灯听他这么一说,先是一愣,然后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这是他自下了闯墓的决定之后到现在,听到的第一个鼓励。他低头,隔着衣服,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大毛团。——看吧,连萧潇你都不支持的冒险,还是有人相信,我们能够回来的。接着,阮暮灯抬起手,在周涵肩膀上结结实实捶了一拳。“谢了啊,兄弟。”第94章、十、魂所依03“蒋真人墓”原本是座两晋时期的藩王古墓,被姓蒋的降教道士鸠占鹊巢之后,便改成了一座墓中之墓,新墓压在老墓上头,既占了此地的风水龙脉,又意味着镇住了原主,对方带到地下的人殉、陪葬、牲礼,连同生前权倾朝野、富甲一方的荣华和气运,皆会为其所夺。这样的墓局布置,若是做得不好,新主本身的气势压不住旧主这个地头蛇,两个墓主便会形成“二龙抢珠”的局面,两者魂魄在阴间争斗不休,久久不得安宁。因而民间常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