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90
还连累所有亲人。要么,就是象那年迈的老人,在现实面前,低下也曾经少年英豪,骄傲不羁的头颅。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我做得更加灵活一点罢了,我不会去以个人的力量对抗整个世界的规则,而只是在游戏规则之内,尽力保护自己。”酒桌上忽然安静地出奇,不知是谁,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很多故事里的英雄不是这样的……”风劲节微笑,笑意里带些许的暖意,却也有些许的悲凉:“在我们千百年的传说中,曾有无数英雄豪杰,做过许多传奇事迹。我们常常会误以为,一个人就能挑战整个世界的规则和制度,在这样的英雄面前,帝王将相,当真如粪土一般,由着他们要打要杀要骂要劫。然而,有哪一个英雄的故事,是有始有终,为我们讲述到最后的。那些传说中的人,从来在功成名就,正当盛年时,便拥美退隐。于是,我们便也相信,从此以后,他们过的,便是神仙般的岁月。有谁去问过,之后怎么样?当他们年纪越来越大,当他们的儿女一个个出生,当他们在世上的牵绊越来越多,当他们的豪情被生活的温情所取代地时候,曾经有过的恩怨,曾经有过的旧债,就不存在了吗?当仇人找上门来时,当官府追查旧案时,当朝廷仍要追拿通缉时,他们又能够怎么办?拖儿带女,搂着妻子一起逃亡?又或是一家人跳出来造反。再说,他们吃什么,穿什么,他们的日常开销以什么来支应,他们那些一掷千金地豪举靠什么来办到?当一时的英雄容易,当一世的英雄太难。做侠盗很逍遥,杀贪官很畅快,可杀过之后,盗完之后呢,若是一生不暴露本来面目倒罢了,真要让人知道了他是谁,还真能象所有故事里那样,带着美丽的妻子退出江湖,飘逸自在,一世畅快吗?”他的眼神悠远,望向前方却又似穿过重重墙壁,看往无数时间空间之外的某一个方向:“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过这样任侠自在,英豪出众的人物吧。却也正是因为,他们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要求,所以早就绝迹于史册里传说中了。其实后世武人,出路也不过几条罢了,不是沦为权贵的走卒打手,便是替官员护卫办差,最自在的所谓称霸一方的豪强,其实也必须讨好勾结官府,才能真正站稳脚根。”他信口道来,闲闲无事一般,旁人听了却是一片黯然。风劲节往四下一看,见人人神色黯淡,不觉笑道:“你们怎么了,本来高高兴兴的,一同你们说故事,就全把脸板起来了。”王大宝勉力笑笑:“没什么,只是听了风公子这么一说,这世上,倒似没有真正地传奇英雄了。那些个话本传说,还有宝得楼那说书的常讲的故事,倒全成了假话,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些不自在。”风劲节失笑:“你们有什么不高兴的?你们是捕快,是衙役,是狱卒。那些故事要是真的,那些英雄人物,要真的存在,你们的日子不就难过了吗?”大家干笑两声,算做附合,但谁的脸色都没变好。又有一人,小小声地说:“我们虽是差役,也还是希望,这个世上,有英雄,有传奇的,哪怕……”哪怕,那些美好的传奇中,英雄总是会在杀贪官劫巨富时,连带着把差役们打个半死。哪怕,在那些动人的故事里,狱卒们的形象,从来不曾好过。但是,仍然会希望的啊。风劲节低下头,静静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是啊,人的心里,总是向往着美好,向往着英雄的。幼时,必要听着父母在床前讲述那些英雄的传奇,才肯入睡,梦里,总会见到正义战胜邪恶,才觉欣然。年纪渐长了,才知道好人坏人不是额上刻着字的,才知道,原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是说来给小孩听的。却依然会愿意,一壶小酒,几碟菜,坐在酒楼上,听那说书人,去讲那一段又一段,传奇的英雄事迹。虽然发现,是与非其实是分不清的,虽然已经开始变成传说中英雄专门教训的坏蛋,虽然可以渐渐铁硬心肠地虐打囚犯,虽然可以面不改色地敲诈银钱,然后,回到家,在孩子床头讲的,依然是美好的英雄传奇,依然是正义战胜了邪恶。人的心中,都会有梦,即使已不再相信正义,却还在梦中,期盼着英雄。然而,那些曾经有英风侠烈,那些真正的轻淡生死,那些不羁的笑傲王候,那些曾经存在的一切美好,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就因为不合时宜而湮没于风烟之间,毁灭于上位者的意愿之下了。任何稳定强大的政权,都不会允许这种游离于权利者制定的规则之外的存在。在原本的那条历史线上,从武帝大诸天下游侠之后,史册历历,无数掌故传奇之中,又何曾再见真正的侠影。红线聂隐,精精空空,何等神奇人物,也不过是权贵的刺客护卫。再那之后,施公案包公案的若干传说中,英雄最好的归宿,无非是在某个清官身边,当个护卫。那些飞扬不羁,自在雄奇,天地不能束,王候不能拘的人物,只存在于历史的残章中了。而在这条平行的历史线中又如何呢?天下门派林立,黑白两道无数人,也不过是在大大小小的规则中驯服地生存罢了。当今的乱世,使这些武人们,有了更多的自由,可以大量发展民间势力,以求更好的权势荣耀,更多的晋身之阶,或是被权贵,被君王看中招揽,或是借与官商勾结之力,而成一方之豪。然而这其中,又有几个人,可以挺身对抗整个国家的力量与规则,又有多少人可以真正无所顾忌,不受羁绊地走自己想走的路。便是那魔教,何等风光,何等强大。势力甚至渗透到诸个国家,最后的沦落,其实不在于江湖各派的打压,更在于,各国朝廷的肃清。对抗整个世界的默认规则,太过辛苦,太过疲惫了。当年的魔教,尚且一次次留下尸山血海,最后退守一隅,他区区一个民间富家翁,有什么必要去硬扛呢?在规则之内灵活地折折腰,即不太委屈了自己,也让所有人都有退路,都能好好生活,这样,有什么不好?那么,为什么,在这一刻,连他的心都有些落寞了。难道,象他这样的怪物,其实也会渴盼一些不实际的梦想吗?难道,纵然明知所有的传说,仅仅只是传说,无数的故事,其实不过是世人编出来骗自己的,但心中,依然有梦,依然会盼望,会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