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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每一步都深深陷进细碎尖锐的枯枝里,要很费力才能忍痛拔出来。申晓奇几乎已经失去意识了,只机械地往前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突然发现远处模模糊糊映出一团火红的云雾。他视线已经很朦胧,重影交叠半晌,才勉强吐出几个字:“看……看,凤凰树!”用尽全力搀扶他的步薇抬起头。刹那间两人失去了平衡,扑通扑通栽倒在地,就像两具尸体般顺着山坡滚了下去。剧痛伴随着眩晕接连而来,直到砰!砰!两声重重地撞上了石块。“步薇……步薇!”申晓奇顾不得疼痛,竭力顺着地面向前爬,摇晃步薇不住抽搐的身体。“你醒醒,步薇,你醒醒!”申晓奇失声大喊,尽管因为极度缺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出来:“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没关系,”步薇咬牙支撑身体,勉强半爬起来:“没关系……”两个半大孩子互相依偎在坐在地上,远处山坡顶,火红的凤凰树犹如烈焰,映在他们绝望的眼底。申晓奇喃喃道:“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受伤,我们根本不会迷路,要不是我……”步薇竭力蜷缩起身体,似乎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神智的清醒,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们一定会活着出去……我会保护你的。”“但应该由我来保护你啊!”申晓奇大哭失声,一个劲重复:“要是我们活着出去,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这辈子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步薇,步薇!”——我一定会报答你的。这辈子我一定会报答你。步薇终于笑了起来,仿佛为这句话等待了很久,那笑容在她虚弱的脸上异常满足又愉悦。“是吗?”她幽幽的呓语听起来仿佛催眠,说:“……那你可一定要记得。”半山腰上回荡着申晓奇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如同时光逆流而上,回溯着某个陈旧泛黄的誓言。日头渐渐西移,余晖由金转红,血色弥漫了半边天穹;不知过了多久,痛哭声听不见了,少年俯在枯木丛中失去了意识。没有人看见的是,不远处山坡顶端,死神从树林间悄然显出了身形。·哐当!急救室门被撞开了。空荡荡的走廊上,江停几乎是瞬间站起身,只见护士穿着带血的白大褂冲了出来:“快快快,人呢?开出来的胺碘酮到了没有?”急救站内另一名护士举着血袋和药盒冲了出来,根本来不及当面清点交接,直接把东西塞进了手术护士怀里,后者扭头就往回跑。“请问——”如果换作熟悉江支队的人,应该会怀疑此刻面色灰败、摇摇欲坠的江停根本不是真的,或者是个长得很像的赝品。但这个时候没人看得清这个细节,手术护士已经冲回了抢救室,江停急剧喘息着死死望向那盏红灯。——胺碘酮,抢救时出现心律失常的紧急药。为什么会心律失常?手术进行到哪一步了?严峫到底怎么样了?!江停仿佛还置身于冰凉的河底,水从四面八方涌进车里,灌满了肺,淹没了呼吸道,逼出血液中最后一丝氧气。他没发现自己退后了几步,脊背碰上墙壁,膝盖发软根本站不住。“……陆顾问……”有个声音在叫他,但朦胧中听不清楚。“陆顾问!”江停打了个激灵,猛地扭过头,这才发现是马翔。马翔活生生被江停的脸色吓得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啊,您这是……”江停一抬手,挡住了他的搀扶,自己慢慢走到长椅边坐了下去。“隔壁小张手术结束了,医生说还算成功,但要好好恢复免得以后留下后遗症。子弹卡在了他左臂肌rou里,已经取出来留存作证了,待会我要回翻车现场去接应黄主任他们。”江停说不出话,只点点头。“陆顾问?”马翔的担忧终于止不住了:“您一个人在这里守着没事吧?”“……”江停捂着嘴咳了两声,喑哑道:“我没事。”他看上去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毕竟肺里呛了水,到医院后兵荒马乱的,只匆忙找护士处理了下。马翔想劝他去做个详细检查再休息会儿,但看见江停满是血丝的眼睛,那话没出口就硬生生忍住了,转身去护士站要了热饮和干衣服,回到抢救室外放在江停身边,又用毛巾包着几个手机塞进江停怀里。“陆顾问?”“……”“这是你们的手机。”江停精神不是很好,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严哥的和你的,刚在急诊室找了个实习护士,拿吹风机吹了半天。你看看还能不能开机,要不赶紧联系下家人或者你女朋友。”严峫日常用两个手机,市局统一配发的国产机和自己的iphone,江停那个则是电信大厅里充值送的老年机。三个手机落水后都断电了,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开。江停接了过来。他那极高的智商和洞察力给马翔的印象太深刻了,即便现在明显状态不对,马翔也不敢多说什么,迟疑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劝道:“陆顾问,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小张手臂里起出来的弹头我看了眼,应该是没多少射程的土制子弹,想必严哥这次也不会太凶险,您就别太担心了。”江停低声说:“嗯。我知道。”马翔不好再劝:“那……我先回河堤现场去了,咱们保持联络。”江停不吭声地点点头。马翔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抢救室外又只剩下了江停一个人,闪烁的红灯映在他半边侧脸上,形成一种奇异又狼狈的青红交错。墙上的挂钟还在走。七点半了。他想集中精力思考什么,但脑髓仿佛被河水泡成了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有好一会,他都算不出现在离八点零九还剩多少时间,头侧拉锯般尖锐的疼。江停静静坐了会儿,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板砖老年机的坚固程度远非超薄智能机所能比,屏幕在开机画面上疯狂闪烁了数十下,仿佛在生死线上挣扎尖叫半天,突然嗡!地一声起死回生,紧接着叮当叮当,垃圾短信们热热闹闹,争先恐后地蜂拥而至。江停直勾勾盯着屏幕,未读提示栏那里又是一响,闪出了发送人严峫。……啊,对。出事前严峫是在跟他发短信来着。江停食指还带着河水里泥土的冰冷微腥,轻轻划开了那条短信,首先跃入视线的是已发送:【离开病房时你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严峫:【对。有什么事坦诚说嘛,就这么不相信我会帮你?】空旷的雪白走廊上,江停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