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无痕梦,那做它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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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总是要回的,路途中江娴当然打过歪主意,跑都跑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来个全套的,但还是算了,明天就是期限的最后一天,她没必要,也应该好聚好散,靓坤没有苛待她,她不该报之欺骗 她也做不到欺骗 翻进露台,她平稳着陆,屋内陈设依旧寂然,诉说着富丽又平淡的今夜,殊不知她惊涛骇浪的变革 细雨斜落,他飞闪的背影融进夜空,江娴杵着不动,几滴雨没入肩窝,冷得她打哆嗦 不知不觉,十月了,她仰头,雨沾湿了刘海 又是一年夏秋交替,她想起故乡,想起做着绵绵雨梦的外滩,想起永远人山人海的城隍庙,往年这时已经降温,再过不久,会迎来阴冷的南方冬季 去年今天,一夜之间气温下降,她穿着呢子大衣,捧一杯温热的奶茶,南京路攘来熙往,酒rou朋友们嬉戏玩闹,她小口抿着奶茶,暗想晚上去TAXX还是hls 谁能想到,谁能预算,半瓶杰克丹尼下肚,她掉进另一个时空,从前活在屏幕里的人物,一个个走进她的生命,给她热烈、给她伤悲,绝境也能是温柔乡 夜雨伴雾,弦月归隐云层,月色如霜,淡漠清冷 她摊平手掌,接住缕缕雨丝,人走到天涯海角,抬头看的都是同一轮明月,前世的失眠夜她总望月发呆,一宿很快就过去,天黑天亮,她全程参与 来到这里,怎么连月亮都陌生了,像是一轮崭新的、初生的,素未谋面的 月亮都陌生,人就更是了,有时候照镜子,她会怀疑这个人还是不是自己,如果不是,那又变成了谁 总之不像她了 车笛嗡嗡,宣告非议的一夜将要结束,怀古伤今的梦必须醒来,她跑进浴室,紧赶慢赶脱衣服、卸妆,然后跳进还未放满水的浴缸,沐浴露繁衍出的泡沫已经没过水平线,她还拼命地挤,试图利用香味掩盖不属于这里的东西,酒味、凉烟味、杀戮,以及心虚的自己 门把手转动时受了阻,于是没有再转,徘徊的脚步渐消,剩下浸在水中的她担惊受恐 临走时她就把门反锁,为了制造不愿被打扰的假象,其实多此一举,女佣们很自觉,从不会多事,她想吃饭就吃,不想吃就算了,没有人敢靠近一个阴晴不定的女人 那么能来开门的,只有他 她一下午没露面,晚饭也没吃,总躲着不是办法,擦净身体,她换了件得体的套装睡衣,出门前反复照镜,确认没有破绽 走到楼梯口,一斜狭长的遗影使她停驻,中厅雕栏玉砌,六角吊灯华丽绚烂,他下颚线极明晰,鼻梁直挺,侧颜邃俊摄魂,纵是孤影,也称人间惊鸿 靓坤上身微俯,夹着套玉烟嘴的香烟,听闻走廊有声动,他从容望来“睡一整天,做了几场梦” 江娴打马虎眼说应该是做了,但醒了就记不得了 忙碌过后的人有许疲倦,靓坤眼皮微垂,笑声慵懒“既然是无痕梦,那做它有什么用” 江娴僵似万年石雕,他明明没喝酒,怎么说话这么怪 半晌无声息,她回答不出,他没再说,金碧辉煌的厅堂沉进死寂 他先掀过怪异的话题“洪兴十三妹,你有没有耳闻” 十三妹,江娴认真去想,不就是今天开会要讨伐的人吗,有没有耳闻,还真有,前世电影里见过,女中豪杰,名声很响 她斟酌着“从前在学校听人说过,很厉害的女人,你的…同事” 同事,靓坤想笑,很多次了,她的奇思妙想总能逗乐他,狠吸两口烟,青蓝雾霭绕着他“十多年前,她爹拜我门下当马仔,那年我二十,她爹四十多,想想就可笑,后来,我那命苦的小弟被人活活打死,这个十三妹也就成了孤儿” 江娴凝滞听着,电影讲过这些吗,她不知道,毕竟没看全,不过是挺好笑的,但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她静待,知道他话没说完 “她爹就是个窝囊废,几十年都没混出来什么,那么大岁数还给人做牛做马,叫什么来着,噢,阿达,外号吹牛达”靓坤讥嘲毕现,烟嗞啦地摁在烟灰缸边缘,他仍不松手,半根烟被掐得变了形 江娴倒吸寒气,很了解他,不会闲到无缘无故痛骂一个逝者,十三妹绝对惹他了 她没猜错,靓坤眸底仇怨越积越多,那双平静时犹如浩瀚星河的黑眸,此刻冷血得令人胆颤“咸湿那个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初就该连那八婆一起杀,叫他们父女地下团聚,也不至于今时今日让我烦恼” 他气急失控,烟灰缸滑出桌边,顷刻间四分五裂,碎片溅一地 江娴受惊捂唇,难逃的叫声漏出指缝,他一贯喜怒不形于色,此般怒气极少见,那就更能说明十三妹做了大事 不管怎样,先稳定他情绪,她劝走慌忙赶来的女佣,蹲伏着亲自收拾残片,第一片还没捡起,他就握住她腕子 他弯着腰,迂缓地从满地狼藉中拉起她“吓到你了” 江娴重新站起,手还被他牵,两只相连的手臂是一条弧,柔和了他驱逐斩杀的怒意 她咬着牙摇头 总有一阵和煦春风,无穷无尽的冰潭都能解冻,如若无她,那今夜的李宅必定面临灾难,摔打砸骂,不够他发泄 他没说别的,看起来是累了,很快就回房休息 回了屋,合上房门那刻,她软塌塌地顺着门板下滑,瘫坐地板上,像是骨头全部被挖走,剩下一堆七零八落的皮rou 十三妹到底做了什么,她不知道 但她刻骨铭心的是,自己犯了大忌 为争夺而降生的男人,眼里揉不下一粒沙,领地意识实打实地强,不要说触碰,旁人就算稍有觊觎,他都会让其灰飞烟灭 她偏偏铤而走险,踩中他的底线 今日安好,明日呢 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是否清白她百口莫辩,哪怕早已脱离他掌控,以他的性格,她能有全尸吗 她焦躁掩面,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哪一步出了错,怎么走着走着,面前就出现了万丈悬崖 可是,她无辜吗 从来都不 乌鸦每每诱引,她必会上钩,偷的滋味尝了一遍又一遍,一次比一次难忘,一次也比一次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