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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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傍晚江娴重返台北,回庄园的路上经过市区,一路遇见好几拨游行的队伍,浩浩荡荡,呐喊喧天,他们乘坐的宾利太过于显眼,哪怕前后左右都有吉普护航,还是差点儿被闹事的人群拦截,马仔掏枪镇压,才平息动乱 她将车窗上的百褶帘拉开一条缝,观察道路情况,还没看清全貌,车窗就被游行人士泼了不明液体,褐色浓稠,像是粪水,幸好车窗紧闭,否则全泼她身上 “又要讨伐谁,民进党还是国民党”她拉上帘子,见怪不怪,所以并不惊讶,台湾民心不稳,游行示威是家常便饭,要么当街绑架穿着富贵的有钱人游街示众,要么砸豪车泄愤,上次她独自开法拉利上街,不巧撞上游行,要不是离总部近,及时调动马仔护驾,她肯定被绑 对此,景丰年只言片语都不发表,车行缓慢,外面乱得炸开了锅,他独坐一角,愈发阴沉地凝望前挡风玻璃,凝望声势浩大的游行队伍 她余光窥伺他的反应,暂时看不出什么,但暗暗感觉有大事要发生,因为今天的游行实在太过轰烈,虽然往日也常有,这座岛屿从没有一天是平静的,尤其作为中心城市的台北,她见惯了,可是这次的规模比之前的加起来都要庞大,已经严重阻碍民生 山顶庄园幽静,庭内灯火惺忪,何玫早已出门迎接,江娴摘下帽子朝她挥手,她快步穿越鹅卵石路,送上一个大熊抱“大陆有什么好玩的啊,让你小子乐不思蜀,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江娴被勒得窒息,赶紧拍拍她的后背“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我还给你带礼物了呢” 何玫抹了把眼泪,抽抽着鼻子说我也有礼物给你 江娴双眼一亮,侧目而视,捕捉到何玫脸上的坚决,她不禁嘴角一勾,装傻充愣问什么礼物呀,好吃的还是好玩的啊 回到房间,何玫紧关房门,表情郑重“93年新年夜,我父亲在家大摆宴席,宴请所有的亲戚,听完新年钟声,他已经喝得大醉,这时突然一个陌生人造访,带着价值不菲的礼品,他立即遣散全部亲戚,请那人前往书房单独谈话” 舟车劳顿,江娴累了,在沙发上葛优瘫,听见这些,不由得一笑“那人是谁” “三联帮雷公子的手下”何玫嘴唇哆嗦 其实江娴早就知道,之前何玫假死,她去何宅打探虚实,在门口碰上了老妈子桂姨,桂姨如实供述何老爷内外勾结三联帮,并共同谋划南海八号,她暗自记下,只等必要之时揭发,但迟迟没等到,当时智斗宋鹏程,南海八号不过是一个幌子,后来大狐狸精完胜,宋氏父子双双削职入狱,她便将此事搁置,却没料到有一天能从何玫嘴里听见,实在意外 她打开烟盒,一边暗思一边点燃“雷复轰不是做慈善的,你父亲既然受贿,就一定会为他出力,如今一看,已经内外勾结将近三年” “对,三年以来他们从没断过联系,可惜我掌握的情报不多,一是父亲心虚,这种勾结外敌卖主求荣的丑事他瞒得死死的,二是当年…我并不认识你,我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和你攀上关系,所以我…没留意”何玫所言皆是实情,但也是不该相告的隐情,她神色凝重,两只手互相抠着,站如针毡 江娴窝在沙发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烟“简单来说就是,你选择了我” 短短一句话,言近旨远,完美概括了何玫的目的,可是对她而言,此等决心岂是轻易就能下的,何万涛不单单是景家重臣,更是她的亲生父亲,血浓于水,她义无反顾出卖父亲,无疑是将他送上绝路,古往今来,见多了同僚之间互相攻击,拉对方下水,亲闺女叛卖父亲?未免太罕见了吧 明明大逆不道,她却毫不动摇,已经深思熟虑数天,犹豫过纠结过,如果还踌躇不决,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亲口指认,她两手垂在身侧,攥紧成拳“人都有私心,我这种懦弱的小人物就更有了,可我一直以来的私心,也不过是让父亲多逍遥几天,所以我暂且闭口不谈,但等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我必会第一个站出来指控他” 她停顿三秒,语气更重“可是最近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失去了拖延下去的勇气,我不得不坐实忤逆不孝的罪名,亲自为父亲掘坟墓” 江娴夹着香烟的手愣在半空“什么事” “上个星期,他受雷公子之托,向我打听你的私生活,你有没有喜欢的男人,以及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不仅如此,还问你的个人爱好,连饮食口味都问” 一句话,改变了平静的气氛,江娴手一抖,一撮烟灰掉在地毯上,还没来及仔细分析,就听何玫一锤定音“雷公子…看上你了” 江娴愕然,真没料到,但冷静想想也是有可能的,前后两次见面,雷复轰总是营造一种暧昧的氛围,尤其第二次,不由分说抱着她不放,还质疑景丰年是否能照顾得好她 这绝不是一件好事,她将烟摁在烟灰缸里,扶着额头沉思,自80年以来,大狐狸精威震整个台湾岛,势力以台北为盘踞中心,呈放射状分布其余城市,麾下各路奇才众多,马仔也全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精兵良将,金三角与台湾隔海相望,成为了他强大的后盾,那里驻扎他的武装军队,更有补给枪支武器的兵工厂,作为最高领导人,他的威望有目共睹 但同样立足台湾的,还有一个大帮派,也就是三联帮,雷老爷在世时,三联帮曾有过一段鼎盛时期,后来雷老爷暴毙,帮派群龙无首,头领们争夺不休,人心涣散,导致三联帮渐渐没落 虽然没落,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时至今日,雷氏三联帮仍然拥有一席之地,而且总部也在台北,一山容不下二虎,台北就这么大的地方,两个帮派岂能不互相算计,景雷两家算世交,大狐狸精和雷公子年纪相仿,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但面和心不和,也没多亲近 她莫名觉得好笑“之前听人说,我刚出生那阵子他亲手抱过我,我还吐奶吐了他一身,现在我长大了,他却看上我了,这合适吗” 是挺搞笑的,但何玫笑不出来,绷着脸说他既然费尽心思打听做准备,就一定会下功夫追你,这对你来说,是个麻烦事儿啊 的确,之前那两次还不够难缠吗,看来更难缠的在后面,不过江娴没放心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怕他不成 何万涛勾结外人才是头等要事,她微仰着头,用复杂的眼神望向何玫“你知道的,告诉了我,就等于告诉我哥,他若把你父…” 何玫立刻打断,坚定不移说我们先论贪,后论jian,他和雷公子密谋什么,我一个小孩肯定不清楚,但这些年来他贪污多少,我可是历历在目,说实话,他的才能并不出众,得景先生重用已是大幸,他却恩将仇报,常常贪污公款,吃喝嫖赌挥霍无度,还滥用职权,在外打着景家的旗号耀武扬威,咱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景先生赏识,他这辈子也就是个小商人,怎能过上今天的富裕生活,靠着景先生,他飞上枝头变凤凰,出门奔驰接奔驰送,听着别人喊他涛哥,却忘了本,敢对景先生起异心 她越说越气恼,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喝掉,喘完气继续骂“自古贪官污吏都令人唾骂,更何况他已经不止是贪,他身居要职,有一定的地位和职能,却和其他帮派串通一气,如果不及时阻止,景先生肯定有所损失,而且他勾结的可是雷复轰啊,景先生的劲敌,江湖事儿我不懂,但我深知出现内鬼的危害性” 江娴又点了根烟,沉默寡言听她说,忽听见几声抽泣,赶紧抬头,只见她两眼红着“这些都是公事,再说私人恩怨,我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了解,早年间他为了一个小妾逼死我母亲,连棺材都买便宜货草草打发,这些年来,后妈带着何棠何家宝一起欺负我,我名义上是小姐,实则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他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一个女儿,成不了大器续不了香火,我的死活他才不管,给我口饭吃已是大恩,就等着我到了出嫁年龄,把我嫁出去换点儿利益,我和他之间,有什么感情可谈,他从不善待我,难道还想让我包庇他的罪证吗” 江娴闭眼深呼一口气,是啊,何家什么情况,她还不够清楚吗,虽是父亲,但一丝一毫责任都不尽,明明是亲生女儿却视作宠物,动辄打骂,只疼儿子,以及生了儿子的女人 这种父亲,推进火海也没什么可惜的,况且是他贪污枉法在先,怪谁呢,可她仍觉得惊讶,何玫,一个拖拖拉拉三心二意的人,到了这种关头却当仁不让,她很意外,还以为手刃生父这种缺德事儿只有自己能做得出 江娴牵住何玫的手,拉她坐下“你若肯,那当然是好的,毕竟帮派容不得蛀虫,可是覆巢之下无完卵,按照他的所作所为,我哥肯定会赶尽杀绝,如果真到了那时候,你的良心会不会不安” 何玫用纸巾抹掉眼泪,那泪是为母亲打抱不平而落的“父慈子孝,既然他不慈,那我还孝什么呢,我妈死得凄惨,若不是景先生出手,她到现在都不能入土为安,更不要说安葬在昂贵的金宝山,还有我,一年多以来我在这儿白吃白喝,还惹了不少麻烦,景先生却对我情至义尽,如果没来你家,我怕是到死都享受不到这种级别的富贵人生,可是我没什么能报答的,我心里惭愧啊,现在终于到了能为景先生出力的时候,我岂能自私” 她憋了很久,导致说起来就没完,又含笑说好多人骂我是见钱眼开的婊子,但婊子也不傻呀,谁对我好,我能不知道吗,用不到我的时候,我就蔫着,一旦能派上用场,我绝不推阻,我… “打住打住,越听越不对劲儿,怎么全是夸他的啊,我还以为再等等能听到夸我的,结果狗屁没有,我呢,江娴呢,你感恩戴德也要感对人吧”江娴忍无可忍了,嬉笑着拧她屁股一把 何玫破涕为笑,揉揉酸痛的屁股“你再等等嘛,等我夸完景先…” “出去,他好你找他去,明天一早我管你喊嫂子”江娴指向房门 何玫才不去,凑过来搂着她,使劲儿蹭“夸夸夸,但是对你就比较简略了,没那么复杂,你听着啊…” 奶奶的,什么叫对她简略,江娴不乐意了,冲着门口喊“来人,把她扔景先生屋里去,她想侍寝” 何玫两眼一瞪,不敢再卖关子,赶紧贴她耳边,快速说了五个字 江娴立马不再咄咄逼人,表情连续变化,从呆滞,到惊讶,再到感动,她扑哧笑了,丢掉烟头反扑何玫“ok,朕今晚就翻你牌子,洗香香准备侍寝吧,何妃” “那皇上可得对臣妾温柔点儿…”何玫故作羞涩,之后两人同时大笑 她说了哪五个字 生死可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