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江河日下
上周日下午姜晴和江河一起逛了「幸せ」，这是早就构想过的事。弟弟想见她最后一面，她就顺便把地点定在了那里。回去的路上去了一趟归同光常住的酒店，把饭钱和房卡一并寄存，就当和骨头哥也说完再见。 江河一句“为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问什么东西是交给谁，只是等待着姜晴把事情办完。 周三，很久以前说好要试试的模式相关小道具到达小区驿站。奇怪的是久经沙场的两人都有些脸红，默契地没有交流，然后一人分了几件分别拿去清洗消毒。 周四是阴天，没有太阳。姜晴只是看着晾出来就让人有些心跳加速的红色绳段，用“过几天晒过太阳再试试吧”的借口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做出更加不矜持的举动。 周五仍旧是阴天，吃过晚饭，两人再次和谐地分配家务。自从青岛回来，不知是否因为团建过后的工作实在太累人导致两人没有多余的精力，回到家里又像是中了冰冻魔咒。总算是到了周五，姜晴有些忍耐不住。 她迫不及待地跑进房间换上了没有多少布料的新衣服从门缝里偷看江河。他刚洗完碗，手上的水珠挡不住青筋分明的rou体，只是一个把手擦干的动作都让人直呼性感。 姜晴承认这一回是她先动的手，然后两人投入到了对未知模式的无尽探索之中，忘乎所以。直到催魂铃般的门铃响起，硬生生把他们拉出无人之境。 还以为归同光看到她送过去的东西已经意会，没想到是压根没去拿！要是知道他会上门，打死她也不会挑今天开辟新的乐土。 越是着急就越做不成事情。绑住姜晴双手的红绳怎么也解不开。外面已经在大喊她的名字，为了避免发生更离谱的事情，姜晴让江河去开门。 但为什么会变成一个要进来一个也没拦啊！① “你左手上的戒指。”② 从刚刚慌乱又让人不愿想起的处境中被归同光唤回现实，姜晴喝了一口江河倒给她的白开水。 “怎么了？” “和江河戴着的是一对。” “是。你的婚戒呢？”③ 姜晴看到了归同光眼里的惊讶。他隐藏得那么好，一定不敢相信已经不是秘密了吧。④ “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和和美美，一家三口？我真的没想到……”姜晴把话更重的话咽回去。 “没有事先告诉你是我的不对，但我……” 姜晴打断了归同光的解释，“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归医生？” “你的住院病历。” 那应该是江河填的。某种程度上是江先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什么时候知道的？” “五一之前。你们一起在喝下午茶，我也在那里。” “我和她只是……” “那个信封，是季云临拿来给我让我交给你的。如果不是他告诉我，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本来想加点还你，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礼物，拖了一会儿。幸好。” 归同光知道姜晴说的“幸好”是什么意思。“我和她有各自的生活，不过是要在父母和孩子面前角色扮演。上次我去北京找你，她也知情。所以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根本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如果你在最初的时候告诉我，这段关系根本就不会开始。” 姜晴的心里翻涌着各种情绪：气愤、委屈、难过、失望、惋惜，最后都如涌入滔滔江水，归于平静。“我结婚了，”她一字一顿，“是和你不一样的婚姻。”⑤ 原来半个月可以改变这么多的东西。她知道了他和钟婉清之间的事，甚至都见到过颖儿；她和江河的关系突飞猛进，发展出了真情。 是他被冲动冲昏头了。就算有了喜欢的人，姜晴也只会洒脱地跟他说清楚原因。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让她一分联系都不愿意跟他再有。 明明这个原因，因为太过隐秘与和谐稳定、心照不宣，根本就不能算作一个威胁，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哪怕是当初她问起时，他也真真切切地当做没有。 “对不起。”归同光的道歉里包含很多。为没有告知姜晴实情、为今天冲动的举动、为没有及时去酒店取东西，也为她得知真相后的情绪波动。 “谢谢。”姜晴谢他的电影和奶茶，谢他为了安慰她说的意大利话；谢他手法精湛的按摩治疗，谢他为她撑场；谢他聆听她内心深处声音，谢他的夜曲、美食、风景和每一个夜。“要是……还能挂我的号。”归同光离开前最后说。医生和病人是不兴说再见的，也不能咒姜晴有个什么跌打损伤。平时他不忌讳这类事情，有病就治，没病万事大吉，真要生病了，少造多少口业都无济于事。但这回，他停顿了。 姜晴笑了，归同光恍惚初见时她离开诊室，笑着说“谢谢医生，医生再见”。 “好，归医生。” 今夜过后，他已然无药可医。 归同光离开后，整个室内都陷入了寂静。双手手腕上的红痕提醒姜晴不久前在卧室到底发生了什么昏天暗地的事情；面前茶几上归同光没有喝完的茶杯里，龙井茶叶已经沉底。 西西跳到茶几上，挡住姜晴看茶多酚慢慢溶解在水中的视线。 “成精啦你！”姜晴轻拍西西的头，“好好好，mama现在去找爸爸。” 这次她没有落下手机，出门前特地看了看厨房里的醋瓶——明明还有大半瓶。 一走出小区门，姜晴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江河手上没有拿东西，烟雾轻吐，模糊了他的表情。 她忽然想起还是那一年比赛，大家都沉浸在获得团体第一的愉悦中，或把奖牌摆好拍照，或拿着手机同队友合照。她也不例外，拍完照转头，无意间发现江河就站在远离人群的遮阳棚底下，吐出一个很快就消失不见的烟圈，望着大家其乐融融。 “江河！” 姜晴从远处叫他，他很快转过身，把烟头熄灭。 “醋呢？” “我只是找个借口出来。谈好了？” “嗯。”他什么都知道。⑥“你是不是……”姜晴想了想，还是问道，“是不是故意没拦他。” 江河默认。 “其实周日去的那个酒店，我是给他送东西，”姜晴坦白，“有些误会，现在没事了。地址也是他看我病历找的，小损医德。” “归医生开的玛莎拉蒂，是全球限量款。”⑦ 姜晴从没见过，但见怪不怪，“你懂车？” “一点点。” “有钱人的世界果然想象不到。” “你没见过？” “没有，”姜晴双手去抚江河的眼角，“现在你这双眼睛是见过限量款的值钱眼睛了。” 不知是不是被姜晴无聊的笑话乐到，江河嘴角有了笑容，拂开她的手，“别闹。” “我觉得没必要买醋。” “……”揪着不放了。 “这有一大瓶呢。” 江河转过头，不愿意面对自己脸红的事实，刚刚让烟一根接着一根的郁郁早已跑到九霄云外。 姜晴没给他放松的机会，“我考考你，有一个成语，是指水一天天往向下流，一般用来比喻情况一天天地坏下去。是什么成语？” 江河一时没想出来。姜晴给出进一步提示，“蒸蒸日上的反义词。” 他表情微变，姜晴知道他已经想到，踮起脚凑近他的耳朵，把正确答案轻声公布，每个字间隔漫长的一秒，“江、河、日、下。” “你这样用，教过你的所有语文老师知道了，都会被气到吐血。” 姜晴才不管，牵起他的手往前走，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走吧？贯彻一下？” 江河就这样被她拉着。 那年姜晴在自己的包里摸到最后一块很好吃的糖，悄悄离开了热闹的人群，朝棚子走去，把糖递给了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