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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跟我相爱相杀 第3节

    “什么问题?”她弱弱道,“如果是修行的事,那就不要问我了,我真的不知道。”

    “不是修行。”斐望淮瞄向她袖间,“你刚才在书肆拿了什么书?”

    “哦,你说这个吗?”楚在霜掏出书册,坦然道,“就是一本棋谱,平时翻着玩的。”

    “你会下棋?”斐望淮颇感意外,他一直擅长对弈,但待在莲华宗里,没什么弈棋机会。

    “会一点。”

    斐望淮收回木剑,他已无心跟她练剑,随口道:“可惜这里没棋盘。”

    或许想逃避练剑,楚在霜思考数秒,一溜烟跑到树后,蹲地上扒拉许久,竟取出一块棋盘:“有的。”

    斐望淮原以为此处是池边荒地,没想到树后居然藏有杂物。他走上前去,眼看她将棋盘摆正,又掏出围棋黑白子,疑道:“你经常待在这里?”

    “对,没什么人,而且安静。”

    楚在霜喜欢独处一隅,此处风景秀美、远离人烟,算是她的一方小天地。

    方正棋局支开,一黑一白对阵。

    两人都不再提失败的练剑,就着糖桂花包,用棋打发时间。

    斐望淮最初不愿坐下,但看她毫无形象盘腿,没多久连身子都歪斜,他也没法再端架子,索性跟着席地而坐,又瞧她率先拿起白子,诧异道:“你让我执黑先行?”

    一般来说,黑子有先手优势,如果不贴目,赢面非常大。

    “嗯。”楚在霜道,“随便下一会儿嘛。”

    斐望淮思及她剑术水平,欲言又止道:“只能坚持三剑的一会儿?”

    楚在霜面对他质疑,她羞愧得耳根发红:“这个还是比较久的!”

    斐望淮似笑非笑:“哦哦,比较久。”

    楚在霜听他语调敷衍:“?”

    楚在霜气闷:“你不相信我,我是个真诚的人,我说我是废物,那就真是废物,我说比较久,就真的比较久……”

    “呵。”

    “来来来,快下吧。”楚在霜招手,“让我证明我自己!”

    黑白棋子轮流落下,逐渐布满围棋棋局。

    楚在霜确实真诚,她的棋术远超剑术,弈棋时看似散漫,却屡屡下出妙手。每当斐望淮将她杀进绝境,她又偷偷摸摸溜出来,没多久就迅速蔓延,开启新一轮的纠缠。

    天光一点点收束,星幕静悄悄降临,远方景色隐于夜色,偌大的天地空空荡荡,唯有落棋声、蝉鸣声、风吹林叶声。流动的云,流动的风,流动的水,没人打扰对弈的他们,连时间都随万物流动起来。

    空气中残留白面清香及糖桂花甜意,斐望淮不喜欢甜腻的味道,刚刚只尝一个就不再动,其余桂花包都落进楚在霜肚子里。

    许久后,他落下一枚黑子,夺取最终胜利,起身道:“该走了。”

    “不下了?”楚在霜瞄向棋局,“赢了就想跑,不太厚道吧。”

    “明日有早修,你不休息么?”斐望淮对弈完酣畅淋漓,一扫方才练剑的憋闷,但仍没有忘记自己正事。

    “好,你先走吧,我收棋盘。”

    “以后有机会再下。”斐望淮笑道,“确实比剑术要久。”

    树影下,他晕染墨意的眼眸流转波光,比头顶的浩瀚繁星更加耀眼,一如积雪消融、溪水流淌,浮于表面的冰粒彻底消逝,化为一股柔和的涓涓细流。这身芸水袍相当衬他,如月辉般洁白温润。

    恣意潇洒少年郎,皎如玉树临风前。

    直到那抹月白身影离去,楚在霜才如梦惊醒,她缓过神来,低头望棋盘。

    这盘棋杀得凶,黑白两色相互纠缠,好似互不相让的蛟龙,最后勉强分出胜负。

    岑寂的夜里,只剩她一人。

    她仔细研究起棋局,寂静却突然被打破。

    倏忽间,脑袋里有一声音吵吵嚷嚷:[为什么要让他?你明明可以赢!]

    “吓我一跳。”楚在霜被它喊得一激灵,愣道,“你居然偷看我们下棋?”

    [我才没有偷看,光明正大地看。这棋是你闭眼睛下的吧,你往棋盘上随便一撒,估计也是这个水平。]

    她挑眉:“你说话真是夸张,什么叫闭眼撒棋?”

    [行,那我说话实在点,你是睁着眼睛撒的。]

    “……”

    楚在霜年幼时遭遇大病,痊愈后却患上离魂症,识海中诞生“小释”的存在。

    它脾气率真暴躁,总说些奇怪的话,一会儿自称洪荒来的上古神兽;一会儿说神仙舍身喂虎,喂的就是它本尊;一会儿说它曾经是高阶修士,被人封印成兽,寄宿在她识海;一会儿说它是其他界面的仙灵,那个界面没有灵气和修仙者,只有依靠金属上天下地的凡人。

    总之,它讲话颠三倒四、互相矛盾,给自己编造出无数身份,就没有一个听着靠谱的。

    没人能看见小释,也没人能听到它,只有楚在霜能跟它交流。她最初有兴趣倾听,久而久之也麻了,发现都不是真的,倒学会一些怪词。

    父母曾带她寻医,后来说是离魂症。这世间就没有小释,她的神魂涣散,同时道心不稳,产生异样幻觉,才臆想出此物。

    小释听后嘲笑庸医误人,还说离魂症在其他界面,可能会被叫做人格分裂。

    不管真相究竟是什么,她和它如今是好朋友。

    小释仍愤愤不平:[就凭他这张脸,你就要让棋吗?区区一个男修,能比赢棋重要!?]

    它一向争强好胜,方才看得憋屈,恨不得替她将斐望淮杀得落花流水。

    “跟这个没关系。”楚在霜辩驳,“他棋风犀利狠辣,大胆强攻,非达目标,绝不中止。”

    [那又怎么了,他下得还行,但有好几次,你能杀回去。]

    “赢了棋局,输了人生,想不被盯上,当然要让棋。”楚在霜双臂抱头,顺势仰躺草丛里,她望着满天繁星,悠哉翘起二郎腿,“人可以装,棋很难装。他这种性子的人,只要输我一回棋,心里面翻江倒海,咱们今晚就别想睡了,非得等他赢回来才行。”

    斐望淮温和含笑、谦谦有礼,但骨子里透着自负强势,单从练剑时就能看出来。如果招惹到这样的人,那恐怕是不死不休、不得安宁,平白增添好多麻烦。

    因此,楚在霜下棋时格外收敛,既要跟他缠斗一会儿,不能让他赢得太容易,又不能杀得片甲不留,以免对方日后惦记她。

    这就是她的处世之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躺平最省事。

    小释暴言:[他敢不让你睡,你就把他睡了,就是个男修,还怕他不成!]

    楚在霜听完一懵,她像被火燎到,顿时惊坐起来:“什么睡?睡什么!?”

    [我说得哪里不对?]小释见她满脸绯色,嘟囔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瞧你死盯着他半天,其实漂亮男人一个样,你要试过就知道,还是赢棋更重要,比男的好玩多了……]

    它丝毫不觉得自己语出惊人、用词孟浪,坦然中透着放荡,听起来更离谱了。

    楚在霜替它害臊,慌张叫停道:“哪里都不对,求求你说点人话,少说些虎狼之词!”

    [本尊乃释厄兽,似狮似虎,又不是人,当然只会说虎狼之词。]

    “……”

    第三章

    夜色浓稠,月华如水。

    斐望淮站在窗边,他谨慎环视一圈,走廊一片寂静,看不见其他人。吱呀一声,木质雕花窗被关上,屋内的灯应声熄灭,留下无边暗色。

    房间早就布置过阵法,外人只当斐望淮歇息,却不知还有烛火未灭。漆黑中,灯盏重新亮起,竟是幽蓝之火,不似寻常火焰。

    冷火微微晃动,将他的面孔映得或明或暗,像极照亮黄泉路的阴森鬼火。

    蓝色火焰猛地一跳,苍老男声从中传出:“殿下,您晚了好些时辰,可真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莲华宗……”

    “情况如何?”斐望淮干脆利落地截断此话,他一直用此方法跟同族联络,白天跟着新弟子们修炼,晚上远程筹谋复族大业。

    “一切照您计划进行,他们里外都搜遍了,还不知您离开这里,藏在琼莲十二岛。如果一时找不到那妖女,您也可以先留在莲华宗。”

    “我找到她了。”

    “真的吗?难怪您晚归,没有受伤吧!?”

    “身体无恙,精神受伤。”

    “这妖女现在就能击伤神魂?怪不得将来跟您一决胜负!”

    “……”

    岂止。

    她如今才三叶初期,就凭借出神入化的剑术,差点将他活活气死。

    斐望淮淡声道:“白骨老,预言梦是不会有错的,对么?”

    白骨老一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没有一种可能,梦和现实是相反的,比如梦里修为不俗,实际上是一个……”斐望淮睫毛微颤,“……废物。”

    他跟楚在霜接触一天,对她已经有一定了解。天真懵懂慢半拍,随和邋遢没架子,连红尘泽的凡人都能调侃她取乐,对修行一窍不通,专干没用的事情。

    她就跟雪白桂花包一样,看上去软糯无害,一捏就黏黏糊糊,粘的你满手都是,内里饱含桂花馅儿和糖浆。

    他不喜欢一切甜蜜无用的东西,更不能接受她是他未来对手。

    没准是梦境有误。

    “传魂入梦是魅中王族的天赋,我活了那么长时间,只见您母后用过,从来没有出错。”白骨老犹豫,“按理说,梦境截取心绪强烈的时刻,都是您以后亲身经历的事,类似于未来的您给现在的您传信,不太会有错吧?”

    斐望淮凝眉:“可她太弱了,相貌跟梦中一致,修为却天差地别,难道莲华宗还有跟她容貌相仿之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既然是未来的事,她修为低微,不也很正常?”白骨老道,“修行都讲究机缘,据说肃停云当年草根出身,现在却是名震四方的高修,为数不多的九叶强者。”

    斐望淮目光幽幽:“她就是肃停云的女儿。”

    “什么?这可不好办了。”白骨老惊道,“那殿下怎么动手?”

    楚在霜背景不凡,想在莲华宗杀她,不亚于捅马蜂窝,会被蜂拥而至的门内弟子活活蛰死。

    “如果计划一切顺利,我会在莲华宗待很久,取得他们信任的话,总能找到恰当时机。”斐望淮不紧不慢道,“即便没法在莲峰山动手,只要清楚她的底牌,真有一日预言应验,我也提前做好准备。”

    当下的难题是,她何时有机缘?会不会露底牌?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元神花是什么。

    白骨老听其思路缜密,叹息道:“好吧,请殿下务必小心,以自身安危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