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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式神娶亲

    

【中元节】式神娶亲



    【中元节】式神娶亲

    ——孤独式神×人类少女

    01

    中元节,农历七月半,阴门大开,百鬼夜行。

    暮色四合,火烧般的黄昏下,灿烈迤逦的红霞如同血染,殷红诡丽的色彩笼罩了大片天空,莫名带来一点冷意。

    随着光线被地平线一点点吞没,明净澄澈泛着波光的河面,开始泛起一盏一盏晃动的微弱光点。

    手指浸没冰凉的河水,借助浮力轻轻往前一推。点燃红烛,盛载供牌的纸船河灯,便向着河面中心轻盈盈飘去,小小的光源逐渐汇合,聚拢,如同萤火,在漆黑的河面一明一灭,闪烁不定。

    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不少人家用锡箔纸片折了元宝纸钱,沿街焚化,祭拜先祖。

    清清冷冷的风吹过,铜盆里的火苗咻地一下剧烈晃动起来,飘飘渺渺的灰白烟雾笼罩在旧城上空,每往火盆里投入一把锭钱袱纸,空气里焚烧蜡烛纸钱的烛火气息便更重了些。

    你拢紧了身上披的外套,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变成飘渺的白雾。

    又一阵冷风吹来,你冻得受不了,回家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些。

    呼吸着冰凉如霜的空气,你的鼻尖冻出一点深秋受凉的艳丽红意,白色的帆布鞋沾染了不知道从哪里蹭到的灰烬污渍。

    你试着把鞋子在地上蹭了蹭,结果污渍的部分好像越来越大了,隐隐呈现出暗红色的斑驳锈迹。

    牙齿咬住下唇,在漂亮饱满的唇珠上压出一点殷红的痕迹。

    你有些在意,于是停下脚步,准备拿出包里的纸巾,擦掉鞋子上的污渍。

    结果还没站稳,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小孩撞到,身体一个趔趄,只听见一阵哗啦的铜盆翻倒,顺着地面四处滚落的刺耳摩擦声响,火星四溅,还没烧完的纸钱余烬全都掉落在地上。

    被风一吹,似蜃景迷梦般,朦朦胧胧,迷离暧昧的烟尘雾气便打着旋儿地上升,飘散,融合,瞬间迷住你的眼睛。

    guntang的火点四处迸溅出来,无数金红在空中爆开,如同一闪而逝的烟花,璀璨,绚丽,一瞬间的盛放,短暂又冰冷的存在,美丽到让人目眩神迷。

    “绮梦……”

    一声幽幽的低叹自耳边响起,像是直接贴着耳廓轻柔吐息,都能感受到湿热的呼吸,暧昧而缠绵。

    是谁……在唤你的名字?

    你捂住头,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一把凿子狠狠破开你的头骨,神经绷成一条线的恐惧,来回搅动脑海深处遗忘已久的回忆。

    “绮梦,我妻……是时候该回来了!”

    越发催促急迫的呼唤,那个看不清面貌的男人,一身红衣似血,黑发飞扬,眉眼绮丽。

    他似乎……是和你从小定下姻亲的式神大人。

    大人的名字,他的名字是——

    “司商!”

    你瞬间心神大乱,满心恐惧,面如金纸,身上冷汗涔涔,瘫软的身体似是死死钉在原地,一步都动不了。

    脚底的粘腻湿滑触感越来越鲜明,像是踩到了一滩血水,浓烈的血腥气,让人闻之欲呕。

    四周的景象缓慢移动,转换,重迭。

    你的脸色越发苍白,僵硬静止的躯壳像是被不知名的力量控制,透明的丝线牵引着无力的肢体,像一具麻木的傀儡,那双属于少女的,似黑暗中盈盈闪烁的夜明珠般,明润柔美的眼眸流出越来越多的泪水。

    “百鬼夜行,生者回避——”

    “式神娶亲,中元赦七——”

    “阴阳相合,乾坤定位——”

    幽幽拖长的诡异尖刺声音,视野里一片血染的晕红,身下悬空颠簸,一顶红轿四四方方罩住你的身体,昏暗重叠的红影,在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大红盖头上晕染游移。

    空气似乎停止流动,鼻尖萦绕着越来越浓重的腐朽血腥气息,逼仄潮闷的空间,入目皆是冷冰死气的重重暗红,像是被血染成的颜色,没有棱角开关的死板迟滞,昏昏沉沉,斑斑锈蚀。

    你挣扎了许久,才从那种目光恍惚空洞,一片疲累萎靡的神色,糟糕到了极致的精神状态中清醒过来。

    随着帘子的晃动,视角的余光可以瞥见一线外界的光景。

    幽冥鬼界,三途川,奈何桥。

    红轿所过之处,皆开满了艳丽荼蘼的彼岸花,层层叠叠,铺铺陈陈。鬼兵鬼将分列两侧,红绳牵引,白雾飘散,灯火煌煌照彻如昼。

    说不出的诡异,道不完的惶恐。

    你抖如筛糠,在浓烈腐烂的甜腥花香中,倏然晕了过去。

    02

    晕晕沉沉的梦境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你五岁的时候生了一场重病,不管打针还是吃药都不见好。

    涣散失焦的瞳孔总是空洞冷寂地看向虚空的地方,仿佛那里有着什么东西。

    你的父母差点急到发疯,可是无论跑到哪个大医院,医生总会一脸犹疑地看着手里显示毫无问题的检查单,然后摊开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或许是小孩的心理出了问题,建议去查一下精神科。

    在所有方法用尽之后,你的母亲想到了她的老家。

    千年百年繁衍绵嗣的家族宗祠,高深封闭,不被外人所知的崇祀祠堂里,繁盛不断的香火,供奉着本家的式神大人——

    九尾狐仙,司商。

    父母带着病重的你回了老家,本家宗祠德高望重,银丝盘发,精神矍铄,穿着一身坤道女冠服饰的阿婆一眼就认出你身上的问题。

    “邪崇缠身,需祭祠作法。”

    墙上悬挂着凛凛威风的九尾式神画像,九条尾巴肆意展开,银白色的狐狸高贵矜傲,狐吻细长,狐爪锋利,双目犀利凛然有神,对月尖啸。

    祠堂蜡烛高燃,瘦瘦小小的女孩晕沉沉地跪坐在蒲团上,阿婆手持七星剑在空中挥舞,口中念念有词。

    在众人齐声一致,似佛音渺渺的低沉诵咏声中,被邪崇缠身的小小女孩,闭着眼睛感受精神上伸出的细弱柔和感知,和式神大人的一丝遥远的,渺茫不定的微弱联系。

    “绮梦……”

    一片昏沉中,女孩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袅袅的诵咏声似乎听不到了,女孩睁开眼睛,在一片渺渺茫茫的白色雾气中。

    她看见了摇摇晃晃坐在枝头上的狐狸少年,一身红衣妖艳似血,乌黑长发随风乱舞,眉眼绮丽,红唇微扬,精致艳丽,似工笔雕琢的绝色容颜,天地万物都失了颜色。

    九条狐尾如同银锻在空中肆意张扬,雪白的狐耳藏在发间,一动一动地敏锐细腻。

    幻化人形的式神大人,本家供奉千年的九尾狐仙,司商。

    身姿飘逸,轻捷如风,无风自动的红衣艳丽妖冶,似荼蘼花开。

    他缓缓走到女孩的身边,眉眼轻笑,弯下腰身,对着她低声耳语。

    “绮梦,你在心里呼唤我,我便来找你了。”

    03

    你听见少年在你的耳边轻语:

    “我会救你。”

    温热的掌心拢在你的头顶。

    少年指尖淬光,细腻如美玉的手指在空中轻扬,只听见一声尖细的嘶嗥声,法力强大深不可测的式神大人便从病重的女孩身上,抽离了那个一直寄生在孩童体内,一点点吸取活人阳气,以壮大自身力量的阴崇邪祟。

    一团黑色的雾气在狐狸少年的指间不断挣扎,试图逃离。

    “竟敢欺我司氏后人,你在找死——”

    式神大人浑身法力暴涨,在一片耀眼到几乎睁不开眼睛的刺目光线中,少年手指轻捻,那团雾气便如遇光融化了一般,挣扎着,尖叫着,在一片灼热的高温中渐渐消融,魂飞魄散。

    你昏聩的神智渐渐清明,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绮丽惊艳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九尾少年。

    “绮梦,我乃司商,保佑庇护司氏一族的式神,九尾狐仙。”

    他走到你的面前,把你小小柔软的身体抱起来,毛绒绒的蓬松柔软尾巴如同云朵一般绵软细腻,在你的身上扫来扫去,带着轻抚慢捻的热度,温存而贪恋。

    “我救了你,你长大之后,要报答我。”

    司商与你对视,你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愣愣地凝视着式神大人那双如同灿烂瑰丽的日落般,细窄的瞳孔边缘微微收缩,像是蛊惑,像是印证,晕染着浅浅绚丽的金红色眼眸。

    “记住了吗?”

    渺远低沉的声音在你的耳边响起,嘈嘈切切,泠泠悦耳,如珠玉落盘,泉石相击。

    眼前的景象变得恍惚迷离,脆弱的精神链接即将中断,隐隐约约中,族人的诵咏声逐渐清晰。

    你摇晃着小小模糊的脑袋,视线一阵阵的发白,对着身影快要看不清的少年轻轻点头。

    “记住了……绮梦长大之后,会报答司商的!一定会报答司商的!”

    细细弱弱的声音,却是坚定有力的回答,镌刻出时光的痕迹,立下承诺和誓言的证明。

    04

    司商温柔地看着穿着一身血红嫁衣的新娘,他的妻子,绮梦。

    从小小幼稚的孩童,逐渐成长为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等了她许久,也盼了她许久。

    现在,终于可以娶她了。

    他救了她,作为报答,那便将自己嫁给他吧——

    庇护凡间千年之久的式神大人,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可以迎娶他的人类新娘。

    05

    你从梦境中脱离,在一片血色的视野中,缓缓睁开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眸。

    “司商……”喃喃地唤着,只是一个名字,已经让你泣不成声。

    你想起过往的岁月,停留在小小孩童那一晚的惊艳初遇,随着年岁的逐渐长大,而慢慢遗忘在脑海深处。

    年轻人的逐渐离去,香火传承的后继无人,而逐渐变得清冷颓唐的破败祠堂。

    墙壁剥离,画像破损,青砖斑驳堆尘,门口野草疯长。

    小小的少年逐渐被遗忘在历史的深处,力量衰弱,信仰枯萎。

    若非一直对人间有所执念,他早该回到冥界,相合,归位,飞升仙官。

    一身红衣飒飒,亦妖亦仙,惊艳了多少神鬼仙魔。

    却执意地守护着一个遗忘的约定,在日复一日的漫长等待中,坚守着只有一个人记住的承诺誓言。

    “对不起,我忘记了……”

    你哭着抱住红衣黑发的狐狸少年,哭声细碎,湿热的泪水如火灼烧,带着愧疚和对于自我的沉重罪愆。

    “谢谢你,一直等着我……没有放弃!”

    颤抖的唇吻上少年,你呼吸微颤,泪意晶莹,如同枝头的桃花,灼然,也脆弱。

    “阿婆,是阿婆让我回来这里的……”

    你哭得凄楚,始终无法接受阿婆的离去。

    你永远记得她的笑容,慈和,亲切。手掌轻轻抚过发间的温热。

    成年之后的第一个中元节,昔年步态稳重的阿婆已经步入死亡的暮年,浑浊的眼睛在看你的那一刻,回光返照一般,变成年少豆蔻时,立志于一生侍奉式神的执着无悔,闪烁着明亮而耀眼的光芒,一团信仰的光。

    她死死拽住你的手腕。

    衰朽不堪的身体已经支撑不起一句完整的嘱告的重量。

    她用手指了指墙上的画,严厉逼迫的目光,似是完成不了心中最后的遗愿,她便无法瞑目地解脱,脱离rou身,灵魂归去。

    “阿婆,我知晓了……”你哭了,趴在她的身上,悲伤欲绝,“你安心去吧!”

    苍老瘦弱的手臂从空中坠落,颜色干瘪破败,如一只从雨中跌落的蝴蝶,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

    从豆蔻年华到颓颓暮年,阿婆心中的信仰始终如一,用一生的时间,践行了最后一位侍女的使命,荣耀,也伟大。

    “司商,阿婆直到闭眼以前,一直在守护着你。”

    少年轻轻闭眸,声音一如往常的清越动听,如同泉水轻轻碰撞山石的叮咚作响。

    “她是我在人间最后的信仰之力,支撑着我……找到你。”

    司商抱住你,尖尖的下颌轻蹭头顶细软的黑发。

    “她会有一个很好的转世,积累善缘,福泽绵长。”

    06

    你穿着一身红色嫁衣,和曾经的式神大人,在中元鬼节成亲。

    从此,并蒂枝,结连理。

    命运与共,祸福相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