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个罐头
把最后几个雪糕塞进小推车里，肖清开始往回走。 再度路过那家无人的店面，小猫还是那样一直不停地叫，不停地擦玻璃，那样迫切地看着她，渴望的眼神。 小猫越是可怜，她心里对店面主人的怨念就越深。 走进小区，把手里的雪糕杆扔进垃圾桶，坐上电梯。 刚一打开家门，未见其猫先听其声，拖着长调：“喵～～！” 像条狗一样，忠心地到门口迎接她。 “康康。”她摸摸它。 英短仰起脸，微微站起身顶她的手心：“喵！” 她心里突然挺不是滋味的，明明长得这么像。 大家都是小猫咪，康康每天健健康康地在家里睡大觉，挠沙发挠床角，踢她的水杯踢她的药瓶，在瓷砖上打滚晾肚皮，生骨rou不吃熟rou挑挑拣拣，干粮上瘾，天天就指望柜子里的零食活着。 但那只金渐层却被剃了毛，孤零零一只小猫在那等主人，可能还饿着肚子。 它那么漂亮的眼睛啊，和康康一样的眼珠。 ——被那样一只小猫寄予期盼了。 总觉得，它那样对着她叫，还两爪擦玻璃撒了那么久的娇，该“付出”的要饭费已经付了吧？ 天，她真的受不了被谁寄托希望。 不达成，就好像犯了大罪。 “咳，你忍一下哈，反正你又不吃...”柜门刚打开，康康就滑不溜丢地蹭了过来，对着猫条喵喵媚叫。“卧槽我说真的你特么别总琢磨零食了烙铁......但凡你吃点健康食品我也心里舒服点......” 她拿了几个“W润罐头”，是某零食旗下的衍生产品。 康康呢，就是一个比较有个性的猫。零食与零食之间，对她来讲，亦有不同。 比如这个罐头，她就一口不动，闻都懒得闻，但是同品牌的猫条爱得不行，光看着就两眼放光。 她看了看柜子另一侧满满当当的主食罐...... 汗，康康都不吃，开一个扔一个，凭什么有自信觉得陌生小猫会爱吃这个啊...... 肖清提了个塑料袋，里面装上透明胶带、一个W润罐头，一张白纸条，准备做好事了。 康康喵喵叫个不停，她颇有几分心虚，带着几分补偿心理开了个猫条：“真的这个月最后一次了，真求你了，吃点好的......” 刚一走近店门口，金渐层马上贴到了店门玻璃上。 “真的，这下我没有亏心事了，对得起你了吧。”肖清从塑料袋里掏出罐头胶带和纸条，把罐头贴在了小猫面前的玻璃上。 金渐层瞬间叫得更急，声音都变调了，嗲得不正常，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是猫零食。 “哈哈哈。”她终于能理直气壮弹弹玻璃逗它，“馋着吧你。” 尹星回店时天已经黑了，他正要打开门锁，脚上却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差点给他绊了一下。 “草。啥玩意。” 路灯的光昏黄，他疲惫了一天，眼前总觉得不是很清晰了。他点亮手机屏幕。 脚边的店门玻璃上贴了个猫罐头，罐头上面，在他自己留的字条下方，贴了一张新的字条。 尹星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照着看。 “小猫可爱，吃零食吧。一顿喂完可能会拉肚子。可以分两次。” “啊？” 不是吧？不是吧？！在他还在天天奔波这家那家上顿泡面下顿泡面的时候，这猫崽子都能靠自己要饭能力搞上rou了？？ 这......人不如猫。 直到开门时他都有点恍惚。 “喵！喵！喵——！！” 猫崽子的嗓子都哑了，跟被虐待了似的。不知道独自一只猫对着罐头嚎了多久......啊对，今天那家找得急。出门之前他好像忘记放猫粮了。 这只猫其实是他捡的。 本来没想捡，但这只猫太过热情，碰瓷到他脚下直接撂倒，也不能直接抬起脚甩掉人家不是。 他收入不稳定，店面租金却每个月不动如山。所以根本从没想过养宠物这回事。 捡了以后，也没来得及做什么准备。几乎就是和他一起住店里的隔间，一张“豪华版”铁架床，一张桌子。他睡架子床，猫睡桌子。 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一有空不是刷短视频就是打手游的尹星第一眼就知道，这猫是品种猫，花钱买得挺贵。 他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件贵的大件儿呢。 它是第一个。 剃...剃得好啊，一点都不丑，真的不丑。 有这颜值，秃点咋啦？秃了好打理。 刚一拉开罐头盖儿，猫就急不可耐地凑了上去。 尹星想起纸条上的事儿，一次喂一整个罐头猫可能会拉肚。转身走到里间，拆了一个新的大碗面，拿出来一次性塑料叉。 结果。 “草......他妈......没见过吃的是吧......” 就一转身的工夫，罐头已经被吃了大半，只剩罐头壁上残留着些许rou汁，小猫正伸出舌头舔。 它抬头看了看他，继续低头呼噜呼噜。显然吃得很开心。 全用吞的。 这只猫显然饿了很久，不擅长流浪，不擅长自己从垃圾桶里扒食物吃，只会谄媚，对着他谄媚，对着路过的人谄媚。 偏偏它都成功了。只要谄媚就能有住的地方，吃个肚皮溜圆。 多可恨呐。 等猫用舌头把罐头彻底刷干净的时候，他又拿起那张纸条。 “小猫可爱，吃零食吧。”不太标准的楷体，有点歪斜，但算得上好看的字。 没准是刚开始写田字格的小学生，陪着mama出门，路过店门口，被这只极其会来事的猫嚎住了。 同情心大发，和mama说了以后，特地回家拿了零食过来吧。 怎么说呢，挺羡慕的。 怎么就没人觉得他可爱给他零食啊？ 这个想法甫一冒头，他就赶紧晃晃脑袋。 进水了。这脑袋不能用了。一点逼脸都不要。 一老爷们咋还自恋起来了？ 自恋不如干活。生活生活，生下来就得干活。 他想起纸条后面的几句话，这馋猫吃得太快，是真没给他把罐头分两份喂的机会，估计得拉稀了。 得，还得伺候拉撒。 他把才废掉的一个塑料盆端出去，把里面的猫屎和沙子找了个拐角的垃圾桶倒了，然后摸黑走到临街的工地，撅着屁股灌了一盆新的沙子。 这才回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