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野火席卷，乌托邦的草木灰飘进远去的风里。

    在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我的心脏莫名跳得飞快，未知的不详预感缠绕着我。

    下班后，我飞快地打车回家，在推开门的一刹那，预感验证了。

    我们的小家里空了一半，所有属于查理苏的东西都被打包起来，装在一个我再眼熟不过的行李袋里。

    查理苏倚在沙发边，摩挲着我前几天送给他的墨镜小鸭抱偶。

    听见我开门的声音，他向我望过来，神色有些不忍，他像是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又将眼神从我身上移开。

    “查理苏……你要走了是吗……”，我的咽喉堵得发紧，声音低低地、颤抖着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查理苏的肩膀似乎在发抖，“……对不起，未婚妻。”

    现实像摇摇欲坠的玻璃，当终曲落幕，它碎裂，然后四处飞散。

    我手里的拎包落在地上，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奔涌而出，温热的水液一下子模糊了所有视野。我的指尖发麻得厉害，甚至不能将手抬起来为自己擦一擦泪。

    我知道，这一天终会来的。

    我听见遥远的钟声敲响了，那一直等候着的钟声。它的钟杵从未放下，悬在空中像等候时机，此刻终于重重地击在被我们刻意遗忘的钟上。它是铡刀落地、是无情的宣判，是一捧冰透了的雪扑在幸福的热火上，将我像幻梦一样蒸发了。

    在这个时刻，我被撕裂成两半。我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福、这几个月的时光足够美好，我原来空落落的心像无尽深的酒杯，被倾倒进无尽的甜蜜，足以补偿我先前受的所有思念与别离的磨折；但爱不是饮水解渴、饱腹即止，爱有填不满的贪欲，无时无刻不渴望爱人的脸庞，我痛恨命运多残忍，只肯给予我短暂欢愉，在快要忘却苦的滋味时，又将我推回过往的深渊。

    我几乎站立不稳，我曾经设想过多次的坦然告别终究没能实现，此刻只有我泣不成声的呜咽在我们空空的小房子里回荡。

    视线昏沉间，我看见查理苏朝我走过来，他执起我紧握的手，轻轻地将我攥在一起的手指一根根舒展开，和我十指相扣。他捏着我的下巴让我仰头，沉默而凶狠地和我接吻。

    我的双唇被他抵住用力研磨，舌尖被勾住吮得舌根发痛，我们的齿列相互叩击，舌与舌交缠，我的上颚被顶得发麻，口腔里隐隐有铁锈的味道。

    过于激烈的吻和长时间的哭泣使我产生窒息感，我分不清是我们的眼泪还是津液顺着我的唇角滑下。

    在吻结束时他揽着我的腰禁锢着我，我多希望这一刻即是永恒，我攥着他的衣角，试图用我微小的力气留住他，但我知道这没有可能。

    查理苏的声音沙哑，像是在极力隐忍某种情感，“未婚妻，对不起……”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向我道歉，为他的离去，也为明知不能长久却给了我许多希望的残忍，为我们都小心翼翼避开的某个原因。

    查理苏的身影消失在我们的小房子外的阳光里。

    我的懦弱使我不敢去看他离开的样子，失去他的拥抱时我似乎也失去了所有体温，我的眼睛肿得发烫，双唇酸胀，而手心冰冷，浸透了我的眼泪。

    我当然知道在所有事情结束后我们回到彼此身边，像我们从前曾经历过的许多时光一样。但爱是一种情绪，它非理性也非感性，它只是时时刻刻的渴望。

    在我们的小房子门口，悬挂着一幅尖尖的、傻傻的、紫色小旗子，上面用白色的颜料画着我和查理苏的简笔画头像，那是我们刚入住时一起挂上去的。

    我踩着凳子，将这幅尖尖的、傻傻的紫色小旗子取下来，它被太阳晒的温热，像是还残留着查理苏掌心的温度。

    我抬起头去看天空，明明是阳光大好的白天，我却好像看到了星星。

    挚爱之星，它在燃烧吧，终有一天会划过天际，降落在我蛛网一样斑驳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