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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消亡

    

第132章 消亡



    消息传播的速度总是比人们预计得更快。

    公司里的同事们都才刚刚了解个大概情况,竟然已有人隐去具体信息,将这件事发到了网上。措辞隐晦又极具指向性,这种事不常见,谁在同行里没有几个认识的人,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情况。

    前段时间才出过一则别家企业的员工过劳加班猝死的新闻,事情的热度刚刚落下去一点,又接着出这档事,公众本能地怀疑徐域也是因为工作压力。

    这样的声浪越来越大,不少网友突然齐刷刷地晒出自己曾经的工作证或是盖过章的实习证明,出言证明,在这里工作,哪怕是当实习生,都经常容易超负荷。

    “实习生一点加班费都没有,故意给你安排过量的任务,完不成就是能力不足,逼得你不得不‘自愿’加班,pua完你还要给你说是福报。”

    “卷,非常卷。明明应届实习生的转正率超过90%,也没有固定名额限制,只要不是烂得出奇都有机会,大家根本都不是竞争关系,但总有人不知道在那里卷什么!”

    “在那儿当实习生,加班加得我感觉下一秒就要去见我太奶。”

    “我之前不过就是犯了个小错,学校里从来没人教过,进了公司也没人带,结果被骂得狗血淋头,组长说话特别难听,还拿学历说事。说我什么名校研究生就这个水平,怕不是走后门进去的,气得我当天就离职了!”

    秦渐洲对互联网新闻了解速度倒是比公司里那些长辈们快点,更明白这对他来说是次严肃的考验。

    本来元老们对他这个空降的太子爷就颇有微词,再传出这种影响企业形象的丑闻,处理不好,他的位置可就真的坐不稳了。

    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公关部也主动给他打来电话商议决策。

    他们并没有急着出声明,而是联系平台控制该内容的流量和传播,肃清一些过激言论。尽管很快就被最开始的发布者发觉,将其视为做贼心虚的表现,让知情者的情绪再度反弹提高,但是有效地控制了传播范围。

    紧接着,负责此事的警方发布了蓝底公告。

    出于对受害者隐私的保护,他们并没有说具体情况,只是证明徐域患有长期重度抑郁,在周六下午于家中自杀,报案者是附近的好心邻居。

    这些内容足以说明事情与公司的关联不大,群众却仍不买账。

    “懂了,周末加班也得去公司,要不然在家里自杀就不算工伤了哦!”

    “又甩锅抑郁症?看得我也要玉玉了。”

    根据这份公告,有一些人扭转了刚开始的态度,还有些在公司里待遇相对不错的员工参与了澄清,得到的反馈却并不如愿。

    “打工人共情资本家,你别太搞笑。”

    “起猛了,看到有人给资本当狗。”

    “太搞笑了你,被卖了还要给人数钱。”

    “我真不明白,你一个丫鬟,不可怜自己,反倒去可怜你锦衣玉食的主子。”

    更有甚者怀疑所谓的“抑郁”根本就是个幌子,公司用来掩盖压榨事实的借口。就算没有“抑郁症”,也还会有其他病,其他帽子扣到员工头上。

    徐域还处在昏迷中,诊断书不能直接对外发布,况且公众已经是这个态度,哪怕发了说不定也会被认为是合成的。

    秦渐洲收起手机,食指用力按揉发疼的太阳xue,无奈到极致时只能用生硬的笑缓解。

    他的工作日程本就排得满,现在空余时间还要和公关部商讨这件事的解决方式,连吃饭都是在电话会议的间隙抽空解决的,期间只粗略地关心过一次舒悦瑾的情况。

    她倒是还好,让他不用担心,没说什么过多的内容,赶到医院,秦渐洲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看到她。

    休息了半天,稍有缓和,舒悦瑾还是略有不安,所以来看看徐域的状态。

    在裴易徵的帮助下,他从普通病房转到了特护病房,环境和医疗条件都要好很多,走廊里也空荡荡的,几乎没几个人。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躺在里面戴着呼吸机的徐域。

    秦渐洲在舒悦瑾旁边坐下。

    裴易徵下了一步好棋。

    对于舒悦瑾身边出现的男人,他几乎很少做什么,大多时候仅仅是等待。了解她的秉性,知道这些感情最终都会自然而然走向消亡,所以他不会给她徒增困扰。

    可一旦动了念头,要么不留余地,要么一箭双雕。

    现在还能做什么呢?

    执意证明徐域的抑郁症确实存在且长达多年,很容易把舒悦瑾牵扯进来。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那么做,无异于自取灭亡,所以仅剩的方法是,抛却事实如何,承担起作为企业的社会责任感。

    对外公布,企业关心每位员工的工作环境与工作状态,抱着平等与合作的想法和态度吸纳每一位员工,遵守劳动法,注重人权,不存在外界所谓的“压榨”。

    因此,他们会承担徐域接下来的大部分治疗费用,今后也将积极投身社会心理方面的慈善公益,以做表率,欢迎社会各界参与监督。

    同时,找几个有影响力的圈内答主去回答相关问题。私人性质的对话,不像企业公告那样需要太多证据,只要在字里行间点出“该员工突然病发,企业这回受了无妄之灾,自认倒霉花钱平事”,自有人帮忙扩散。

    但凡遇到质疑,也只需要粉丝说一句:“人家答主在业内工作多少年了,这些内幕当然知道得比我们多,这你都质疑?别人吃人血馒头打商战,你以为是正义之剑,其实被另一波资本家当枪使呢,醒醒吧。”

    观众的耐心总是有限,再忍几周,这事就能从公众的记忆里彻底淡出。

    “这段时间休息得还好吗?”秦渐洲问。

    舒悦瑾点头,又摇摇头:“还是感觉有点不真实,有时候醒了都会觉得只是一场梦。”

    她对徐域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警察跟她说的时候,舒悦瑾都仍以为是玩笑。仔细回忆,也许某个瞬间的确有那么些端倪,但都转瞬即逝,正常人也很难往这方面联想。

    “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秦渐洲看着病房的方向。

    “什么?”

    “他们后来在徐域的手机里看到另外一个很少登录的小号,里面只有一个好友,是你。”幸好徐域一直保留着这段对话,才让警察知道他如何加到舒悦瑾,“他在你入学时间前后,冒充是同班同学,加到了你的好友,后来你们就没再聊过天。”

    所以,他从两年前就能看到舒悦瑾的朋友圈了。

    当然因为这个身份,他被她归在了“同学”分组,所以只能见到一部分。

    看到舒悦瑾发了桃花下的照片,文案抱怨季韶屹水平有限,他在如此拮据的经济状况下,仍想办法报了个摄影班。

    节假日,亲戚从外地来看他。

    带他们游览时,站在那片山桃树下,他举起手机反复拍了一遍又一遍,只为了找出最好的角度,设置成了背景图。

    舒悦瑾的好友列表里有太多人,开学当天对班里的同学都没印象,后续自然也不会再去一一核对真假,徐域的小号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她的列表里,和他本人一样,被她淡忘。

    冉回舟、贺千游、徐域……

    秦渐洲也许会比他们稍微好一点,但他最终还是发现,自己只是在重复着这些人走过的老路。

    舒悦瑾从没有把他当做例外,在她感受到无助时,想要的只有裴易徵。

    他才是她的第一顺位。

    “输了啊——”他不得不承认,守住了事业的版图,却没能捍卫感情的城池,趁他变得与他们一样丑陋不堪前,秦渐洲对舒悦瑾道,“宝贝,我们分手吧。”

    *

    听到走廊的脚步声,秦渐洲抬头。

    看到这里坐着的人完全不是预想的那位,贺千游“啧”了一声,很是嫌弃,但还是过来在他旁边坐下,目光落到病房内。接风宴后,秦渐洲终于第二次见到这个害他在全国跑了一圈的家伙。

    “他当时怎么跟你说的?”

    贺千游不用想就猜到他问的人是谁,撇着嘴很不满地回答:“威胁我。”

    秦渐洲低头笑,是他的风格。

    “你觉得感情里有先来后到吗?”他又问。

    贺千游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看了眼他,又想想自己,一下子找不出答案。

    “不知道。”

    如果有,为什么他失败了呢?如果没有,为什么他失败了呢?

    秦渐洲吐一口气,直起腰,后脑勺靠在医院的墙壁上,又回忆起宴会那天。

    他不想与裴易徵僵持得太难看,任由他搀着喝醉的舒悦瑾离开,却还是不放心地跟到停车场。

    眼睁睁见舒悦瑾被抱进车里,他不禁出言讽刺:“裴家小少爷还有当小三的爱好。”

    裴易徵关上车门,扭头起身,看着他。

    他那时的回答意味深长。

    “咱们之间,指不定谁才是那个小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