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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周含章逃出殷见群的家。他到了公司，打卡，回工位。日常的节奏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经过销售一部时他特地绕开，快步走过，仿佛那是什么龙潭虎xue。他迅速地往里扫了一眼，殷见群的办公室里没有人，而且销售一部里的人也比平时更少。 她不在就好。周含章放下心来。 她去了哪里。 不，他并不关心。她不在就好了，像虎口余生，多活一秒是一秒。 172 周含章极高的工作效率也延续到了这天。心无旁骛，工作状态之高让同事领导都倍感惊讶。 他提早很多把今天的任务做完。忙碌和焦虑应该是人类生命里的一对天敌，一旦忙碌消失，焦虑便及时把它的位置替补上。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手机，被置顶的联络人没有主动对他说一句话，只有他发出的问句孤零零地躺在空荡荡的聊天界面里。 周含章突然感到一阵尿意。他想忍住，但这一天还长。他站起身走了两步，办公桌的桌角碰到了贞cao锁，发出了一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轻响。像一声尖锐的警钟。 周含章吓得僵住。他完全被恐惧支配，下意识地弓起身体以减少电击将带来的折磨。 万幸的是电击没有被触发。周含章轻轻地长出一口气，但身体还是僵硬的。莫主管奇怪地抬头看他，问：＂小周你怎么了？＂ 他匆匆回答：＂没什么，我去上个厕所。＂ 173 周含章躲进男厕的隔间里，戴着那个玩意儿，简单的排泄动作都得花很长时间。准备离开时他听见其他人也进了厕所，周含章决定等他们走了再出去。像做贼一样。 外面的人开始说话。听语气就像销售部的人。然后是打火机的声音，很快周含章闻到了烟味，他心下一沉，他们有得聊，这下算是被迫关在这里偷听了。 ＂你们老板厉害啊，新官上任就做一个两亿的项目。＂ ＂总裁嫡系，他大学学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嗐。＂ ＂这不，今天一大早就跟着总裁跑芙城去了。听说得去一周呢。＂ ＂总裁享福啊。＂ ＂年纪轻轻的做到这个程度，董事会都睡了个遍我也不奇怪。＂ 一阵笑声。 ＂我们也享福。下午没啥事提早下班去按摩，还是北边上次那家店，二部那谁也一起来，他开车。＂ ＂行。＂ 他们从男厕离开，外面再无声息。 174 周含章站在原地，直到烟味散尽。 175 周含章一直不喜欢烟味。 他父亲以前就喜欢抽烟，所以母亲的肺一直不好。 在大学时为了合群买了一盒红双喜，这次尝试以不住咳嗽到几乎呕吐告终。 也许是大量吸入二手烟的缘故，他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对头。在走回审计部的路上，他神不守舍，还在销售一部附近停留了几秒。殷见群的办公室门和灯依然是关着的。 176 当下他不害怕站在这里了。他应该高兴才对。殷见群出差了，她没有告诉他，同样她没有告诉他她家的密码。绳索和刑役突然就松开了，他像被一场盛大的赦免惠及，虽然是暂时地。这让他突然想哭。他悲哀地发现这些日子里他已经哭得太多。 他的痛苦都是殷见群带来的不是吗，被捕获、被剥夺、被禁锢、被强jian、被折磨。 他的生机此刻就在眼前。 177 周含章想到了辞职。 ——逃跑可耻但很有用。 他从工位上抬头，蒙钰到莫主管桌前和他讨论一个账目问题。按经验来说这样的讨论一旦开始，就很难预计何时结束。周含章低下头，按着圆珠笔的笔头，一下又一下。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和莫主管开口。左右环顾一周，他在电脑上打开一个文档，把字体调到小五，悄悄地打下＂辞职信＂三个字，换行。下一句该怎么写。 就在这时有个同事在后面拍了拍他，他惊得要跳起来。那是最近才入职的新同事，最近负责归档相关的工作，他也被周含章的反应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啊，小周哥，那个……您在忙吗？＂ ＂什么事？＂周含章胡乱把辞职信的文档保存，拉到显示屏的角落，再飞快将微信界面关掉，然后站起身，＂算了，我来帮你吧。＂ 178 还是明天再和莫主管说辞职吧。 179 直到下班殷见群都没有发过来一条消息。 和他猜想的一样。 周含章回到碧榕苑。他坐在小区中间的大榕树下发呆，这个地方带给他一种有分寸的热闹感，有散步和遛娃的老人，下班和放学的归人，他甚至偶尔能听见他们交谈的内容，好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其他的生活正在发生。 其实他喜欢这棵榕树，坐在这里他可以什么烦恼都不想。 但是，要是辞职之后，就没法继续住在这里了吧。 180 周含章又坐了一会儿，手机响了起来，是视频电话的铃声。他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冷气，留神一看，是母亲给他打来电话。他放下心来。 ＂妈？＂ ＂小含？能听见吗？下班了没？＂ 屏幕上一片黑。但周含章的眼泪在听到母亲的声音之后马上流了下来。害怕母亲看到，他把摄像头往下移，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眼睛。与此同时慌忙用衬衫袖子擦眼泪，越擦却流得越多。 ＂妈。对，我下班了。手指拿开一点，我都看不到你了。＂他说。 屏幕突然一亮。母亲就出现在屏幕上冲他笑。 ＂现在看到了吗？＂ 周含章破涕为笑：＂看到了。＂ ＂哎哟小含我和你说，马上要刮台风了，刚刚邻居家放阳台的杜鹃被吹到楼下去了，好大一声，吓得我呀。＂ 母亲喜欢说话，絮絮叨叨和他说了很多家长里短的事，他都听着。她说起最近自己又开始咳嗽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找中医开了药吃。周含章说：＂要是还不好我带你来阳城的大医院看。＂母亲摇头说不要，他又说：＂妈你别心疼钱，我都在赚钱呢。＂ “不花你的钱，给你留着娶媳妇。”母亲说。 周含章的眼泪又要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