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還是不想
不能,還是不想
虞清索性把木棒丟下,用手指沾著藥粉去擦,冰涼的指腹貼在他的臉上。 景祀視線落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先前的那些薄汗已經消了,但還有些潮濕的發絲仍有幾絲淩亂的貼在她的額角上。她的眼裏倒映著的是他的臉,她的眼神認真嚴肅,看起來不像在擦藥,倒像面對什麽困難的考題。 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他的眼底浮出溫度,可眸中更深的仍舊是苦澀濃稠的黯啞。 傷口上不知道又被她覆了幾層,她的手指在上面來回的撫平,又再沾了些貼上去。 「殿下。」他突然開口,低聲問他:「若這道疤消不掉了,怎麽辦?」 「總會有法子能消掉的。」她心不在焉的答著。 又再沾藥粉。 「若消不掉呢?」 「那就不好看了。不好看,我大概是不會想見你的。」 「這樣。」 「從我喜歡你的那一刻起,我會無限度的包容你,不論怎樣都會原諒你,會對你好,認真愛你。」 她手指上的粉半落半敷好的在他臉上,又去粘了些。 接著道:「可當我決定不喜歡你開始,就是不喜歡了。你不論再做什麽,都不會再喜歡了。」 景祀眸光微閃。 「景祀,如果你覺得獻身於我委屈了,我可以補償你。你要什麽?我會盡我所能,幫你辦到。」 「在下昨夜為何不顧禮數與殿下交歡,今日為何前來,所求所想又到底是什麽,公主全然不知麽……」 虞清不說話,又去沾藥粉。 他冰涼的手掌一把抓住她的,輕嘆:「殿下,半瓶藥粉都用完了,夠了。」 虞清沒有抽回手。 景祀目光熾熱,「我不是因為所謂的失去了才想要挽回,我很清楚我想要什麽,從始至終,我想要的都只是一個你。你為什麽不肯再等等我?」 這些年來,他怎麽可能完全無動於衷? 只是他從小家境貧寒,父母早亡,因為模樣生得好看,從小不少受人欺負和拐賣,早已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人。 她身份尊貴,受盡寵愛。 起初他也只當她是一時新鮮,把他當成玩物,所以一開始會抵觸、刻意避免和她有過多的接觸,等著驕矜的小公主逐漸失去興趣,可他的目光總忍不住在她身上停留。 她很喜歡笑,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眼睛裏像跌進了碎光。她在寵愛的蜜罐裏長大,卻知民間疾苦,心地純善,書讀的不多,卻狡黠聰穎,不是沒腦子的愚善,總有她自己的考量。 吃到好吃的點心的時候,小腦袋會輕輕的左右搖一搖,糕點的碎屑沾在嘴邊,顫動的睫毛像蝶翼,帶著獨屬於她的嬌憨,然後把糕點往他的面前推,要他也嘗一嘗。 好像只要他想要,天下她能得到的一切,她都願意拱手推到他的面前。 高嶺之花,也難掩心頭悸動。 想給她更好的生活,想讓她繼續做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他已經在為了這個目標努力了。 那是他第一次有了向上攀爬的心思。 入朝為官,不再只是為了為民請命,還多了一個不能言之於口的心事,就是為了她。 哪怕世人都只當他是為了權勢要她娶她,他也願意放下那點自尊,任他們去說去議論,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向她靠近,可臨近終點,她不要他了。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對他而言,何其殘忍。 虞清搖頭:「景祀,萬事萬物都有時間,時候過了,就真的沒有用了。」 「我不明白。」景祀手指收緊,眼尾通紅,「你既答應過我,便斷沒有食言的道理!」 景祀乎懇求又執拗的:「殿下要負責。」 虞清試圖抽回手,可他反向用力,將她拉進懷裏,「殿下要對景某負責。」 她磕到了鼻子,整張臉都被悶在他的胸膛上,仰起頭將鼻子露出來,正巧貼靠在他俯身下來的鎖骨上,嘴唇則還抵在他的衣服上。 呼吸出的氣流掃過他的鎖骨和脖頸。 「我不能對你負責。」因為嘴巴堵著,說話的聲音悶悶的。 但又因為貼在他的身上,聲音就像從他的胸膛處震出來的。 「你能,你只是……不想。」 「……確實。」 比起和景祀相守一生,她更想完成自己的攻略任務。 懷裏的她貓似的,露出來的眼睛亮亮的,她是他黯淡的生活裏照進去的一束光。 如今,光棄他而去。 屈辱,不甘,心碎交織在一起。 久久令人窒息的沈默之後,景祀開口:「不負責也可以,但別找其他人。我可以,只要你想,我都可以。」 「沒必要為我做到這種地步。我知道你不是亂來的人,算我不道德騙了你的身子。我不會要求你對我負責任,我也不能對你負責。何況你還病著,回去休息吧。」 「我的病不礙事,我可以。」語氣堅定,目光篤定。 「景祀……」 「我可以,別找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