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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万兽谷

    顾久安停停打打,在入谷半日后收集了二十枚高级妖兽内丹,身上也多处负伤,后半日他敛去气息隐在暗处,似乎打算有选择地出手,慢慢集齐最后的内丹。

    但他躲得了凶残的妖兽,却躲不掉贪婪的人心。

    顾久安斩杀完一只妖兽取完内丹后打算离去,才走出几步便顿住了脚步,手中染血的长剑点地,沉默地扫视了一圈四周。

    不知何时,十多名外门弟子在他的周围布下了杀阵,现在一群人拿着攻击的符咒和灵器自他的四周逼近,眼角嘴角皆是得逞的笑,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姓名高居榜首的情景。

    本次试炼自然是不许弟子内斗的,但谷底妖兽残暴,而死人又不会说话。

    “你确定不去帮他?”时纾又在凝竹的脑海中催促。

    瑶光镜中顾久安的身形依旧挺拔但已遍体鳞伤,弟子服多处破损染血难辨原本模样,无言地持剑伫立于众人之中。

    凝竹蹙着眉头盯着镜中画面,握着瑶光镜的手指有些泛白,却依旧没有起身。

    顾久安突然抬眸,随即剑光似雨,身形几次隐闪若疾风扫落叶一般将众人打倒在地,尚有攻击力的人如梦初醒立刻将手中灵符灵器向顾久安掷去,皆被他面不改色地一一斩于剑下,忽见一只含着灵力的箭缠着长剑蜿蜒而上着欲射击他持剑的右手,顾久安手臂发力搅动剑身将箭原路打回,直直地擦着那弟子的脸插入地面。

    围攻的弟子们彻底败了。

    一时间,众弟子要么捧起自己斩获的内丹大呼饶命,要么眼中含毒死死地护住内丹,全然没了刚刚志在必得的模样。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顾久安完胜之后便再没看他们一眼,提着剑转身离去。

    “他还真能打。”时纾感慨完又问凝竹,“你怎么就确定他能赢?”一个刚来的女主马上要比她这个作者都更了解她写的反派了。

    “不确定。”凝竹轻声说道,“只是觉得如果他这次能赢,今后应该会少很多刁难。”

    凝竹的想法也有道理,不过就算那些小虾米们消停了,顾久安的麻烦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点,顾久安很快就和一位更为重量级的人狭路相逢。

    ————

    李拓提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灵狐走出山洞,抬头便看到了打算进洞的顾久安,嘴角勾起了冷笑,还真是冤家路窄。

    圣女令之事后李拓想不通缘由,只是猜测叶凝丝靠关系从家主那里多拿了一块圣女令,但他没想到的是,叶凝丝虽没有证据但就是认定了与他有关,日日冷言冷语讥讽他骨子里依旧是低贱本性,还趾高气昂地威胁要他听她吩咐,否则就告诉李芸。

    没有确凿的证据,李拓自然也不会赶上去承认,面对声声讥讽只是装作迷糊和叶凝丝打转,但他到底心虚不敢彻底激怒叶凝丝,心底怒气翻滚也只能扮作宠爱表妹的样子对叶凝丝言听计从。

    所以,当叶凝丝玩着手指轻描淡写地吩咐他去万兽谷捉一只灵狐时,他虽气得咬牙,也只得装出乐意为表妹效劳的样子动身,在深谷中奔波了大半日,搞得狼狈不堪,才捉到一只狡猾的灵狐。

    这些时日的窝囊气全被李拓归结到了叶千月师徒身上,现在遇到了顾久安,只想新账旧账一起算。

    但他没想到,顾久安抬眸望见他之后,神色未改,转身便欲离开。

    一瞬间,李拓面前浮现出了叶千月的脸,同样的冷漠,同样的目中无人。耳边也开始环绕叶凝丝如同魔咒一般的声音,“你只不过是攀上我娘才鸡犬升天,管好手脚别给我们丢人。”“别练了几招就看不清自己是谁了,叶千月怎么可能看上你。”……

    李拓的理智被怒火燃烧殆尽。

    雪白的灵狐被狠狠地掷向粗壮的树干,撞的灵狐一声痛苦的嘶叫,随即四周藤蔓狂舞将它紧紧捆缚于树上。

    一把杀气腾腾的银剑直直向顾久安后背刺去,逼得他不得不出剑还击。

    “这个李拓竟如此不知悔改。”凝竹看着瑶光镜中杀招频出不依不饶的李拓,面色稍冷。

    “毕竟是信仰坍塌了嘛,叶千月那事儿对他刺激有点大,他奈何不了叶千月只能迁怒顾久安,以后还要陷害他好多次呢。”

    凝竹蹙着眉想了片刻,忽的起身迈出了听竹轩,时纾打算劝她出门的话被生生噎回了喉咙里。

    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密林之中,李拓手挥银剑以压倒之势将顾久安打得连连后退。他的修为和剑术本就在顾久安之上,更别说现在的顾久安已经在谷底和妖兽打斗了大半日,早已伤痕累累体力不支。

    李拓嘴角勾起,眼神狠厉,长剑翻转在顾久安身上添了层层剑伤,就像一只戏弄老鼠的猫,只想将猎物一点一点逼入绝境肆意玩弄,看它拼死挣扎恐惧不已却又回天无术。

    但他的对手似乎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猎物。

    顾久安虽处于劣势但丝毫不见颓态,微微皱眉,凝神抵抗,似一棵迎着狂风口挺立的松柏,任肆虐风刃削减他的枝叶却动摇不了他不屈的身姿。

    李拓心头燃起一阵无名之火,手上发狠,几招将顾久安重伤在地,打的他嘴角带血,手中的剑也掉落在一旁。

    李拓看着狼狈不已的顾久安心中痛快不已,但还是觉得怒气难消,一边上前对顾久安拳打脚踢,一边恶狠狠地开口骂叶千月不知好歹、有眼无珠,他将自己十几年付诸东流的心血化成声声咒骂扔向顾久安,也不知道是在辱骂叶千月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什么狗屁圣女,听起来多圣洁,不还是个踩高捧低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小爷我才不稀罕!呸!”

    李拓骂的兴起,却见一道剑光直冲他的咽喉,他忙向后闪退,将将躲过,被剑气削去一缕头发。

    顾久安以剑撑地站直了身形,手握长剑,直指面前出言不逊之人。

    他已经被全然激怒,脸上再找不出以往的漠然,浑身肌rou绷起,裹藏着无尽的杀意,眼神幽幽似有黑色的火焰燃烧其中。

    和顾久安目光交汇那刻李拓浑身一震,随即从骨髓里渗出丝丝寒意,面前之人明明已是困兽之斗,但他的眼神却让李拓从心底生出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无力感,在某个瞬间只想逃走。

    实在太像了,和他多年前所见的魔物一般的眼神。

    冰冷,残暴,嗜杀。

    李拓握紧了手中的剑,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勾出一个讥讽的笑,“怎么,听我骂你师父生气了?那你别当个废物啊,你的存在才是对她最大的侮辱吧?”

    不知是谁先出手,两剑相撞锵锵作响,惊起密林中飞鸟无数,两人所到之处参天的古木一棵棵倒下,剑影相交,枝叶晃动,空气中草木和血液的气味交织,弥漫在谷底。

    阵仗如此之大,外界监视的峰主们自然被惊动了,待他们赶到时,缠斗一起的两人皆已体无完肤,如同浴血。

    一声满含怒气的“都住手”响彻谷底,李拓立刻收了锋芒,向着峰主们毕恭毕敬的行礼,顾久安也停了攻势,但手中依旧紧握滴血的长剑,丝毫没有敛去周身凛然的杀意。

    “你们在干什么?”一位峰主厉声质问两人,但眼神却对着顾久安,似乎是非已辨。

    顾久安敛下眼眸,抿唇不语。

    李拓知道他不会在众人面前重复那些辱骂叶千月的话,心中有了谋划,做出斟酌的样子回禀,“他看上了我捉的灵狐,我不肯相让,没想到他就提剑来争,出招还如此……认真。”

    那位峰主的怒火正欲向顾久安发作,便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

    “这位弟子所言倒和我所见相反。”

    七横八落的断枝残叶之间,凝竹一身素衣乌发半挽,面容恬静,似一片狼藉中开出的空谷幽兰。

    顶着众人的心思各异的目光,凝竹淡淡启唇,“我看到的是,你窥伺那位弟子的东西,却没能争取到,便出手报复。”

    李拓没有出言对质反而笑出了声,讥讽中夹杂着森然恶意,“怎么每次顾久安出事,圣女就会出现。”

    凝竹面色未改,似乎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别样意味,凝视着他的眼睛平静地开口,“我这次前来与顾久安无关,是为了你。”

    李拓脸上的讥笑变得有几分怪异。

    “我有幸见过一次你舞的流光剑法,很是惊艳。”凝竹说完停了片刻,给足了李拓时间去想她是何时所见,“本想再看一次,但没想到,有些失望。”平静的语气中含着淡淡的遗憾。

    李拓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彻底僵硬了。

    “流光剑法只适合天资卓越且心性坚毅之人,你既然能够练成便是它认同了你,何必还要执着于其他,徒增烦恼呢。”凝竹对李拓确实有几分惋惜,言辞中皆是恳切。

    李拓双拳紧握,低着头神色不明。

    “有些东西不属于你,并不代表你不够好,只是你与它无缘。”凝竹说完便不再开口,四周陷入一片沉寂。

    “弟子知错。”李拓沉默了半晌,终究抬起了头拱手向峰主们认错,只是眼中情绪翻涌,语气也有几分咬牙切齿。

    围观的几位峰主知两人身份特殊也没打算插手,看完全程后心中生出几分莫名的感慨,这叶家的圣女说话还真是高深,借一只灵狐就能发挥出这么多。

    “你不会想说服李拓让他不再对顾久安出手吧?”时纾终于看出来凝竹的心思,可李拓那样子也不像被感化了。

    “他也是个可怜人,只是被执念蒙蔽,若能解怨自然再好不过。”

    这果然是凝竹能干出的事情,时纾有些哑然,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她一下:剧情的力量你一无所知。

    凝竹听懂了时纾的欲言又止,继续开口道,“若是他执迷不悟我也没办法,我能做的也只是提醒几句。”

    虽然查明了错在李拓,但他到底是李芸的侄子不能真的按规定打入水牢,峰主们一番思量后决定罚他后山面壁思过半月。至于顾久安,虽然争端非他挑起,但他出手太过残暴毫无仁义,便罚他抄写叶家弟子规百遍。

    一位峰主说完决断,凝竹蹙起了眉,觉得实在有失公允,只是还未等她启唇,顾久安便已经出声认罚,凝竹也只得作罢。

    顾久安转身面向凝竹拱手,冷淡又疏离地道了句,“多谢圣女。”

    他的依旧面无波澜,但凝竹能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抬眸便陷入了一双深邃的眼睛之中,似未起波澜时的深海,又似无星无月时的黑夜,让人看不透深浅,也看不出悲喜。

    刚刚的一番对话估计只有李拓才能听出其中真意,凝竹不知道他猜出了几分端倪,下意识想从他的眼中探寻他的情绪,结果一无所获,微微愣了一下,淡淡地回了声“无事。”

    峰主们的惩戒中没有提及免除历练资格,但李拓已无心在此疾步离去,顾久安却依旧提着剑向谷中走去。

    看着他有几分沉重的步伐,凝竹忍不住出声提醒,“你收集的内丹已经很多了,不如出谷休息吧。”

    顾久安顿住脚步,微微侧头说道,“不必。”

    凝竹本欲再劝,便见周围的几位峰主围上前来,邀请圣女一同去谷前高台上坐镇,挡住了顾久安愈行愈远的身影。

    她身为圣女不可失礼,无可奈何地与他们寒暄几句后找出了个借口脱身,探出灵识在密林中寻找顾久安的踪迹。

    ————

    凝竹手握常春兽内丹远远地跟在顾久安身后,如同抽线一般将其中的治愈之力一丝丝地融入到空中的灵气之中。

    时纾失望太多次内心已经毫无波澜,现在只想给她鼓鼓掌,那么多术法书真是没白看,先是以灵识扫视整个山谷找出了修为最高的极品回春兽,然后无声无息地出手取了它的内丹,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顾久安脚下布了个移动的聚灵阵。

    招招彰显大师手笔。

    招招把男人推得原来原远。

    凝竹悄悄的地输送了半颗内丹的灵力,估计着顾久安的外伤都已止血,便停了手,确保他不会发现端倪。

    只是她刚一放松便察觉几分异常:

    这谷中的灵气,居然越发稀薄了?

    顾久安脚下有聚灵阵,但聚灵能力有限,但对远处的灵气并无影响,再者,顾久安的修为也无法短时间内吸走整个山谷中的灵气。

    “这是怎么回事?你又做什么了吗?”原书中从未提及这种异象,凝竹第一反应是时纾不想让她为顾久安疗伤,改了剧情让灵气消失。

    “我也不清楚啊。”时纾语气无辜,心中兴奋,那个大阴谋终于要出现了吗?

    凝竹升到密林之上查探四周状况,闭目感知了灵气的消失路径,睁开眼后脸色骤变,竟有人对整个万兽谷设下了封灵阵。

    修士如同呼吸空气一般吸纳空气中的灵气化为己用,体内灵力耗尽便与常人无易,谷中弟子大多修为尚浅,打斗了一日体内剩余的灵力已然无几,这种阵法布下,不是要将他们都变成妖兽们的盘中餐吗?

    凝竹立刻传音谷外的几位长老和峰主,讲明情况让他们速速用联络门下弟子的法器召集弟子们出谷,没多久长老们的传音回来,火急火燎地告知了凝竹另一个消息,山谷上空布了结界,外界之人已不能入内。

    凝竹对着上方打出一道灵光,升到半空被透明之物拦截,那处的空气似水一样有了波动。

    看来谷中之人也无法出谷了。

    凝竹腾至半空,伸手抚上了那层透明的屏障,一边感知结界的薄弱之处,一边向谷外的长老传音。

    慢慢的,万兽谷中开始sao动,弟子们涌向一处,漫天光点落下后,弟子们用尽全力向谷外逃窜。

    不知这结界究竟是何人所设,凝竹与谷外的长老峰主们内外合力也仅将结界破开一个出口,且稍一收手开口就想愈合,只能源源不断的用灵气冲击抵抗,为谷中弟子争取时间。

    待外界的长老和峰主们传音告诉凝竹弟子已全部出谷,凝竹一边控制结界一边动身飞向开口处,可刚才行至一半,便听时纾的声音响起,“顾久安还在谷底。”

    这种情况下,凝竹已无力去和外面的长老们辩驳全部弟子中为何不包含顾久安,她的灵力已经残存无几,最多支撑她飞到谷外,肯定来不及叫去顾久安出谷。

    凝竹停到地面收了灵力,结界随即恢复原样,万兽谷内外彻底隔绝开来。

    她有时纾在不会有事,但顾久安却不一样。

    “告诉我顾久安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