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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生难

    程煜辉看着虞娇,昨晚她被抓捕的一幕,也被隔着玻璃门的他尽收眼底。

    此刻她的脸颊还有摁倒在地上沾染的灰尘。连夜的突击审查,谁都没有阖眼,精神的拉扯,意志力的煎熬,令她双目泛赤,面色苍白,嘴唇鲜红,整个人显然已处于崩溃的边缘。

    程煜辉想到了小叔,五年前因涉嫌运毒被北京警方拘捕并立案调查,他心急火燎地跑到北京去探望他,小叔的神情痛苦而憔悴,怒骂唐馨是个婊子,与孟毅仁合伙陷害他,她提供的那些录音和文件都不是真的。他那时已经和唐馨几乎断了联系,经过辗转还是看到了那些证物,有些记录着搜集日期,正是他把唐馨带到家里“宣泄yin欲”的时候。他当即就崩溃了。

    而现在,她成为了被审讯者,她应该能够体会到小叔当时的绝望心境吧!

    程煜辉忽然拉开椅子往外走,刘家宏看的莫名其妙,追上去喊:“你不是要和她聊聊?在走廊坐了一夜,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虞娇看到他阴沉着脸起身就走,心一伤,眼泪瞬间落下来,却听到刘家宏的喊话,含着眼泪又怔住......他在外面坐了一夜呀!

    刘家宏回到审讯室,瞧见她正蘸醋在吃汤包,老大不爽,欲要说什么,谭耀明匆匆来找他,附耳嘀咕了两句,刘家宏冷笑道:“哟!什么风把张大律师吹来了?宋局长也在?”谭耀明低嗯一声:“让你快去哩!”

    虞娇吃完汤包,只觉喉咙腻腻的,有些反胃。刘家宏走后没再回来,也没别的警察审讯她,她在桌上趴着,昏昏沉沉不知过去多久,进来个女警察,拿了几张纸让她签字,都是些例行公事的流程,签完后,还给她的包,再领她走出审讯室,示意她可以自己走了。虞娇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程煜辉,也没见刘家宏几个,厅里长椅上坐着形形色色的人,脸上挂着浓缩的人生。

    走出门,秦北和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车前,微笑着看她。

    虞娇抿紧嘴唇走近他们,站定,秦北介绍:“这位是张律师,你能提前出来,他功不可没。”

    张律师伸手过来欲握,见她不动,只一错不错紧盯着秦北,很识趣地又收回手。

    秦北俯首看她,噙起嘴角问:“怎么了?不认识了?他们没刑讯逼供你吧?”

    电光火石一瞬间的事,虞娇抬起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响,打的他的脸颊微侧,迅速浮起一片黯红。

    刘家宏和谭耀明几个站在台阶上抽闷烟,惊的烟都从指间掉了!

    程煜辉也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此幕,面无表情。

    秦北已经察觉到有人朝这边望过来,他垂下眉眼,冷冷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差点害死我了!”虞娇红着眼眶嗓音生怒,再不理他,径自往街上走,恰有一辆出租车靠边,有客人下来,她乘上去,一溜烟就跑远了。

    “嗳,这真是......”张律师不知该说什么,秦北倒笑了笑:“女朋友,性子跟野猫似的,烈得很!”

    张律师恍然,也笑道:“还不是你宠出的脾气,把她的爪子剪掉,就乖乖的了。”

    “那还有什么乐趣!”秦北坐上车,张律师也入了后座,司机打着方向盘拐上马路,绝尘而去。

    刘家宏朝谭耀明道:“去查查他的来历!”他有一种直觉,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萧龙把车开到外白渡桥靠边停了,不久前他和虞娇来过之里,也是这样的夜晚,灯光橘黄,货轮拉起汽笛,细听还有江水拍岸的声响,就在这样的氛围里,得知了她凄凉悲惨的身世,还有个死去活来爱着的男人,那个男人也不知爱不爱她......其实他们俩个的命运惊人的相像,幼年便品尝了痛失亲人的滋味,受过生活的摧残,他们都是需要被救赎的人,却干着救赎别人的活计。

    虞娇被抓的画面在脑海中循环播放,她的今天也预示着他可能有的明天。

    虞娇曾说过他俩是串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生我得生,你死我也得死,他当时还觉得这比喻怪好笑的,现在想来,其实一点都不好笑,因为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

    萧龙的心情从没有过的糟糕,手机响了很久才接起,是刘瑷打来的,她乘私人飞机去香港购物,其实也是为避避风头,这次的运毒案闹的太大,警方肯定要严打,她留下来太危险,问他要愿意的话,可以和她一起去香港,萧龙盯着外白渡桥生硬冰冷的铁架子,扯了个理由拒绝。刘瑷也没强求,只让他趁这段时间多休息,不要轻举妄动,便挂断了电话。

    萧龙看到个婆婆这么晚还挎个篮子在车子间穿梭,卖她的酒酿糕,便把她所有的糕都买了。

    吃块糕,再看风景,回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会儿又被摁喇叭声吵醒,天亮起来,满窗的青灰色,江风很大,卷来湿凉的空气。他发动车子上了高速,七转八绕,找到个停车场。再拎着那包酒酿糕熟门熟路地沿街道走,彩票小亭窗口开着,他停步买了一张,再继续往前走,国营的烟酒店没开门,他回头往来路看了看,岔过一条弄堂,拐进了幸福里。场景一下子就变了,妇女们在刷马桶,有爷叔在煮泡饭,孩子们睡眼惺松地背着书包去赶公交,卖米粮咸鸭蛋的乡人骑着自行车打铃叫卖,洗好的衣物挂上竹竿伸出头来,一根、两根、叁根......把天空的日阳挡的忽明忽暗,又因为没拧干滴滴嗒嗒往下淌水,滴到人的额头,鼻尖,后颈、和肩膀上,滴的地面湿漉漉的。

    萧龙进入灶披间,也没拉灯,凭着感觉一阶阶上楼梯,到四楼家门口,看见鞋架上有一双不属于他的运动鞋。他看了几眼,去缸底找钥匙,却没有摸到。只得摁下门铃,很快门就从内开了,丹妮好像在和谁说话,顺便笑着问:“是谁呀?”

    他说是我,陈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