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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袁基离开广陵已一月有余,自用茶礼旁敲侧击后,那人像是被扰烦了,回音寥落也再不来信,自己身边那照顾得当的小纸人也只偶尔颤动表明仙力尚在,恹恹表示无能为力,不打算掺和进大人闹别扭的浑水里。不过好在几天前城郊旧庙中有方士断言:“上神说高山积水,不宜行进。待到七月初,有贵人自东来,公子定能得偿所愿。”

    “长公子,今日已是七月七了。”

    “是送新书的日子,让人取些新鲜荷露来。”

    “是。”

    袁府内下人如同往日般有条不紊行动着,这里虽是冀州小郡,袁氏私宅,里外上下依然一等一的衷心规范,处处彰显世家手段。

    “长公子,荷花池里还有不少莲蓬,可要取些?”

    袁基点头道:“莲子… …莲子清甜可惜不耐久储,莲心苦涩,即时享用才是。”

    云雾茶佐以莲子十分和谐,似乎不过是读书待客筹谋的寻常一日。

    袁基放下茶盏,问道:“现在是?”

    “长公子,已是酉时“

    袁基余光一扫,见那纸人自顾行动,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便轻声唤仆从再取书卷来。

    得益于一段时间的准备,今日四下平静无人烦扰,青烟袅袅,只是闲人无闲心。

    一响烟花划破静谧的假象,书桌前的人顿笔抬眼,近身仆从回应道:“今日有夜市集会,应是有人燃放爆竹。”

    袁基轻叹:“本该是热闹欢喜的日子,替我更衣备车。”

    仆从们流水般来去,临到门前上车时,袁基望着足以容纳四人的马车,对面前的侍者说到:“我不常外出游乐,带我随意去一处有趣的地方便是。”

    含眼片刻,马车安稳停在一处僻静角落,略走几个转角就能到市集上。

    “楼主说的没错,这胡椒饼焦香酥脆果真比广陵好吃。”

    “再转转,节假日出差得玩回本,我刚才听说那边还有蕃瓜卖呢。”

    有三四人正在小吃摊前叽喳,袁基目光一凝——

    那人少有的穿了身素色衣服,淡淡浸着青绿,在微黄的灯火映衬发着暖光,远远望去像是一块上好的玉。

    人群熙攘,侍从识趣不多言,袁基紧盯着那个身影。

    从一个摊位到另一个,她买下一个面具,他也拿走一个相似的。那人去放河灯,灯火萤萤走了,他望着猜,是家国朋友胡椒饼,还是兴许有些微可能与自己有关。

    求而不得于是助养了贪欲。

    他侧身吩咐道:“河灯落入河中,只怕影响水质。让人去下游少人地方都捞了吧。”

    “是,公子。”

    “哇哇哇——好大的灯——”一盏门匾大的天灯自某家院落缓缓升至人们视野中,人群sao动,不过几息,那个素色身影无影无踪。袁基敛眉张望,不自觉摩挲起指间玉戒来,又走了几步,仔细观望,特从外地请来的小吃摊上没有,西凉名绣摊上没有,就连一向热闹的醉红馆也不像有那般人物关顾的样子。

    “小若——”

    “小若?”

    侍从不回话,袁基余光一瞥,这下身边人也不见踪影。可惜人群攒动由不得他仔细找寻,只得被迫跟着人流走了段路,等到岔口才能消停片刻。

    人太多了。

    这样热闹不过浮沫,他心是静水深渊,兴味缺缺。

    等到人群密度下降,他抬眼一望却看见熟悉身影——狐狸面具下笑眼盈盈,宛如精怪现灵不由令人心惊rou跳。

    袁基缓步轻移,那人动作利落,隔着衣袖擒住他的手腕。

    明明到了此刻,赶紧时间陈情要紧,他心里按捺不住的情绪却翻涌作怪,开口就是一句含怨带慕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那人却狡黠一笑说“你怎知我没有那般心思,老是恶人先告状。”

    “心里想的东西不说不做,旁人如何得知。”

    “猜心琢磨,你来我往才有意思。一来就亮底牌那多无趣。”

    “自然是不如殿下有这般研究,同殿下相处,总是既惊又险,刺激非常。”

    “不喜欢?”

    “甘之愿之。”

    人群中几句闲聊得之不易,不知两人如何穿行,转眼就回到林下马车旁。

    “今夜烟火呛人,不知能否向袁公子讨口茶喝?”

    “自然,只是出行匆忙准备不足,还望殿下切勿嫌弃。”

    登上马车,宽敞的空间留下了一线生机。不等沏好茶,那人却凑近了说:“我闻到一股胭脂味。”

    “殿下敏锐,前些日子在下得到了一些小物件,说能让口脂滋润顺滑,想到殿下兴许有时需要,便做了些,只是还未来得及赠予殿下。如若殿下不弃,现下也可尝试一二”

    “我不常做复杂打扮,劳烦长公子替我试试?”

    这便是意外之喜,求之不得。

    马车内夜明珠下,对镜敷粉描眉点唇,乍一看倒像是一对寻常夫妻。

    “殿下感觉如何?”

    “嗯……感觉缺了什么,总是有些不和谐。”

    “殿下有宗室气度,自是不凡。萤火之光,又怎敢同日月争辉?”

    她却摇头,只转过身来,凑上前递出一吻,打趣道“予你增光添彩。”

    他伸出手来环住她,衔住那馥蜜唇舌,厮磨片刻后才道:“萤光短暂,只怕需要日月照拂,才能得以长久……”

    她却不多言语,只伸手取下发簪,一时间青丝如瀑,恍惚间回到了那天,同样是绝处逢生,同样是意料之外。

    脱下外袍,袁基想起市井闲言也曾拿他与眼前人相较,那人说是——

    “广陵王洁白如好女。”

    连日落雨,天气温凉,她多披了外裳,也因此略去了平日里的束缚,其中滋味非要两人贴近了、衣带渐宽了,才能在灯光明暗下看出暧昧的绰约来。此时此景他只能轻叹道:“殿下......”

    “实在是让人,无以为报,无心多想了。”

    蛇影般的轻吻自心口蜿蜒至腹间幽微处,猛兽何等狡猾,非要胁迫猎物丢盔弃甲,泪盈盈、水涔涔,逼得对方无力反抗方能安然吞食。

    但驯服悍兽哪有低头的道理?翻身后身份陡变,那双柔情眉目被欲望蒙蔽水波流转,面颊浸着血色淡粉。不过均是惯用的面上的示弱手段,盘踞在腰间的手臂有力非常,非要令人紧贴,多了一丝空气均算作亏欠。

    “啊……这是活人腰,不是你那夜光大箭。”

    “多日未得殿下消息,情之所至,是在下失礼。”道歉不过是唇风亲点,飘飘然没有实处,真正能让人切肤感受的,是身下劈斧削柴般坚定的侵入。猎物昂首,青蛇攀附衔住致命处,却只舍得含弄舔吻,等受用完此刻温存,才慢慢松开禁锢,剩下单衣层叠阻碍,漏出些缠绵水声。错落起伏的欢情,将往日的克己复礼身份做派全部颠碎,只剩下你情我愿。

    好在清茶没有浪费,云雨将歇时,一人落在一人怀中,用余下茶盏共饮。

    “那是莲子?”茶炉旁不知是谁放了几粒莲子。

    身后之人拢起两人发梢,轻声道:“秋风渐起,荷花难存,费力酝酿出一捧莲子,现下尚为清甜可口。再放些时日,只怕莲心渐苦。”

    “那要如何享用?”

    “剥下青衣,拆吃入腹,教它化作人的血rou。”

    玉白莹润的手指在怀中人腹间滑弄,惹得她连连抖擞,不时那只作祟的手就被反扣住,朝柔软之处按去,她笑道:“哎呀,可惜现在腹中满胀,旁的实在无福消受。”

    “啊,刚才在这里,现下顶到这里了,公子何解呢?”

    “哈… …只得身体力行,再向殿下赔罪。”

    此后裂帛声与水声可闻,饶是良工巧匠打制的车架也不禁颤动,车内镜中,映出两道纠缠身影。潮湿的吻自肩头攀升至耳后,细吮轻咬,袁基听着自己骗诱威逼出的声声低吟,尤是不满,直到捉住令人爱恨不已的唇舌才得以罢休,只许她溢出几声呜咽。是她今夜非要自投罗网以身饲君子蛇,满足伪做乖兽日益膨胀的欲望,叫他生出许多妄念,得了现下的温存不满足,非要谋求起半百年,谋求起脆弱rou身消弭后他人言语与族谱刻碑来。

    夜色渐浓,几炮烟火窜聚空中炸开,星星点点灿烂非常。今夜不宵禁,无人留意马车来去。

    “今日不见客,再取两份礼金送往许仙客宅邸。”

    说罢回到屋内,床上人身着袁氏罗衣安睡,偏头露出的领口处显出些许暗红痕迹。袁基只静静坐着,端详起她的眉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