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看似平静的魔法通史课

    在美好的、阳光和煦的这个清晨，莉莉被自己的魔法八音盒叫醒了。她睡眼惺忪地下楼，拉开椅子坐到餐桌前。莉莉的姑妈珍妮·伯德早已做好了饭，今天，她端上来的早餐有烤吐司、培根煎蛋、鹰嘴豆泥、燕麦片与热牛奶。莉莉把牛奶倒进燕麦里，大声感谢了姑妈的辛勤付出。

    珍妮姑妈冲她友善地眨眨眼睛。“哦，亲爱的孩子，你可真客气。”

    爱丽莎与艾比坐在对于她们来说过高的椅子上晃荡着双腿，把吐司撕得一条一条的。其中一个拿勺子敲了敲自己的盘子，以此吸引全家人的注意力：“哼哼，”她清了清嗓子，像大人那样地说：“莉莉，何不向我们介绍一下你的学校呢？”

    另一个补充道：“还有你的经历。”

    莉莉被她们的措辞与腔调逗笑了。爱丽莎与艾比是她的表妹，刚满八岁的一对双胞胎。在那么多双胞胎之中，她俩是属于长得有些区别的那种。meimei艾比的双眼皮要更宽一点，jiejie爱丽莎的个子则更高。因此，伯德姐妹花不太能够玩那种假扮彼此戏弄别人的小把戏——除非面对完全不了解她们的陌生人。

    “好吧，既然你们想知道的话，”莉莉放下勺子，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帝国皇家学院是一所美丽的学校，相信你们曾在外面见到过它的主建筑——一座华美的城堡，许多重要的活动都在那儿举行，比如说开学典礼，毕业典礼，五月舞会以及冬夜舞会。学校里绿草如茵，碧波荡漾，大大小小的湖泊如同宝石一般错落有致地镶嵌在草地上。除此之外，帝国皇家学院还有河流和森林。那不是一条很大的河，它的河道不宽，河水也并不湍急，也正是因为这个，有些人喜欢在河上泛舟……”

    “听上去你的学校很大的样子，莉莉。”爱丽莎总结道。

    艾比则在她的话里挖掘到了重点：“等等，莉莉，你参加开学典礼了没有？”

    “还没有呢，”莉莉耸耸肩，“开学一周后才会举行。”

    艾比失望地“哦”了一声：“还想听听贵族的开学典礼有多么气派呢。”她趴在餐桌上，抬头看向莉莉，眨巴眨巴眼睛又问：“他们会更高或者更漂亮吗？哦，他们穿得应该很漂亮吧……”

    莉莉想伸出手去揉揉她的脑袋，不过因为距离有点远作罢。“我们一般情况下都穿校服啦，艾比。至于长相……”莉莉努力回忆了一下，说真的，她对自己的贵族同学们还都不是很了解，让她回答这个问题还真有点困难。不过，在刚要开口的那个瞬间，她的脑海中还是闪过了一张英俊的脸：“好吧，确实有长得好看的——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好看。”

    表姐妹间的谈话好像突然让珍妮姑妈想到什么，她担忧地看向莉莉：“哦，甜心，在学校没有人欺负你吧？”

    莉莉笑了笑：“放心吧姑妈，没人欺负我。”当然也没人和我做朋友就是了，她在心里补充道。

    “那就好、那就好。”珍妮姑妈欣慰地怕拍胸脯，又能放下心来用餐了。

    “莉莉莉莉，”她的小meimei又喊道：“还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可以讲一讲啊？”

    好玩的事情……莉莉放下叉子想了一想，说：“城堡前面有魔法喷泉，它喷不喷水以及喷多么大完全取决于喷泉雕像的心情。心情好的话喷泉的水会很温柔，出水均匀，心情不好的话就会很汹涌。它很狡猾，会伪装自己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伺机喷人，等你走近的时候再狠狠把你浇成落汤鸡。不过还有一种情况——偶尔它的心情也会变得很忧郁。这时候它的水就喷得半死不活或者干脆不喷水了。鉴于它情绪多变性格阴险，一般没人敢轻易靠近那座喷泉——不过实话实说那座喷泉还挺漂亮的。”

    “哇！”艾比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听上去很有趣！”

    “好羡慕你啊莉莉，可以在这么好的学校上学。”爱丽莎说，“我们的学校无趣极了，面积也很小……”

    看着两张相似的小脸几乎是同时流露出歆羡的神色，莉莉苦笑了一下：“其实也没那么好啦……你们的学校总不见得开学就考试吧？”

    “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

    莉莉点了点头。她所上的每一节课都以不同的形式对学生进行了开学的考核，有些理论性很强的科目就干脆考试了——比如说魔法通史课。这门课莉莉学得一向还行，有些知识点她在暑期也预习到了，因此没有被那一份试卷打得措手不及。不过，在被IRC一年级的所有必修科目接连捶打过之后莉莉还是不可避免地精神萎靡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艾比心有余悸地说，“那我可不去上帝国皇家学院咯……”

    -

    莉莉的午觉睡得有点久，起床之后匆匆梳了下头发便直奔马棚解开洛克的缰绳。

    洛克可不是一匹马，它是一头懒洋洋的小火龙，也是莉莉平时往返于学校与姑妈家之间的交通工具。珍妮姑妈家离学校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骑一些长翅膀的生物去是最合适的。但是，即便是骑龙去学校，莉莉也要花20多分钟才能抵达。

    她骑在龙背上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每天的上学之路还是有些太漫长了。其实莉莉最初是想住校的，但姑妈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一定要莉莉在家里住。莉莉知道姑妈是怕自己在学校住不习惯，还怕学校里的同学们会排挤她。只是走读确实不怎么方便，一直在姑妈家白吃白喝也让莉莉感到很不好意思——姑妈家唯一的龙都快成为她的专享坐骑了。她下定决心，改天一定要去办住宿手续，不能总是这么麻烦姑妈。

    到学校之后，莉莉把洛克放回家了，放学的时候她会用特定的召唤魔法通知它过来接她。今天下午要上的课是魔法通史，也就是刚刚考完试的那个。这门课的导师奥提萨姆似乎是个不很勤快的老头，莉莉不知道他和姑妈家的火龙洛克哪个更爱偷闲。这不今天，他抱着一大摞试卷懒洋洋地走进教室，“同学们，同学们……你们的试卷就彼此交换着看看吧，我会把答案公布在黑板上……”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莉莉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前桌人的只言片语：“……他准是又想去喝酒了。”

    有个学生举起手来问：“教授，万一有人拿到了自己的试卷又不说怎么办？”

    “哦，哦……”奥提萨姆呻吟着说：“别担心，孩子。我已经给这些试卷施了避让魔法，任何人都不会抽到自己的试卷的……”说着，他掏出魔杖来在试卷堆上点了一下，那些试卷便仿佛长了眼似的有目标地飞向不同的人。“放心，”奥提萨姆老头儿冲大家眨眨眼睛：“除了不会发给你本人以外，可以说是完全随机的了。不会飞到你们的朋友也不会飞到你们的对头那里……”

    一份试卷直直飞到莉莉眼前，很平稳地落了下来。它已经被滴水不漏地处理过了，试卷边角的署名处空空如也。莉莉效仿自己的同学们将自己的墨水变色——大家都没想到导师会来这么一出，大部分人都只带了黑色或者蓝色墨水。但她的变形术使得还是不如这所学校按应有的规则招收的学生，最后只把墨水变成了橙红色。她叹了一口气，觉得也能凑合着用，还是拿出蘸水笔来批改自己手上的这份试卷。

    试卷的主人把字写得很潦草，是一手犹如丛生草木的圆体，有点对不起他使的墨水——颜色很漂亮，带一点银色的细粉，还有一种淡淡的香气。莉莉甚至要花费一些时间，结合上下文语境去辨认他到底写的是o还是v。她耐着性子一点点看此人的答案，心想他的着急可都从字里行间显露出来了。

    不过着急也有着急的好处，他的字虽难以辨认，答案写得倒是都很简短，每个要点没有超过一行的，倒是又从另一个方面提升了莉莉的阅卷效率。他的答案其实能有八九成的正确率，但是，由于缺乏论述、卷面潦草，她只能给他打一个C。

    所有试卷都被批改完毕后，奥提萨姆教授马上将它们全部收了上去。他俯着有些肥胖的身子从上面翻看了几张试卷，咕哝道：“不错、不错……”然后，他拍了拍手喊道：“物归原主！”

    卷子又飞回了每个人手中。莉莉有点忐忑地去看最上面的等级评价，而上面的那个字母却让她惊喜地捂住了嘴巴——哦，她得了A！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珍妮姑妈、爱丽莎与艾比了……

    下课了。莉莉收拾好东西，如同一只快乐的小鸟般飞出了教室。

    下午的第二节课是占卜学。莉莉对于占卜一向持一种比较矛盾的态度，她并不赞同将自身的命运寄托于星盘、塔罗、水晶球等物上的人生态度，也不觉得那些东西真的能推测出人类的命运——换言之，她认为命运并不是一种定数。不过，莉莉又不得不承认她对占卜衍生出来的一些性格测试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皮缇亚·德尔菲教授是这门课的任课导师，她是一位美丽优雅的年轻女性，有一头茂密的深色细卷发、白皙的肌肤与窈窕的身段。此刻，德尔菲教授正用平缓柔和的语调为学生们普及几种基本占卜工具的不同：“……大家应该都知道，占卜师最常使用的几种器具是星盘、塔罗牌与水晶球。它们的使用场景、条件、适用范围均有不同。星盘所能占卜到的是一些比较笼统的东西，塔罗牌则适用于微小的疑惑。而水晶球，它能窥探到的未来可大可小……”

    莉莉听得昏昏欲睡。她用手指撑着眼皮，努力让自己不要在第一节占卜课上昏死过去，从而成为这所学校里精英的笑柄。

    她美丽的导师德尔菲恰好踱步至她跟前：“菲尔德小姐，需要我帮你看看星盘吗？”

    莉莉被吓了一跳，霎时间睡意全无。她抬起头来，发现已经有大大小小十几张脸转过来注视着自己，顿时觉得如芒在背。所幸这时候她还记得要怎么做，莉莉连忙将手摁上星盘，向其中注入魔力。黄铜星盘上代表星体的各色宝石开始飞速转动，很快便停到了不同的区域。德尔菲低头看了一眼，随即笑了出来：“哦，很矛盾，不过也很有趣。”

    莉莉想问这是什么意思，这样的评语的确太笼统抽象了，她不解其意。矛盾？如果指的是她以如此平凡的条件进入这所学校的话，那说得倒确实没错。不过有趣指的又是什么呢，总不能矛盾的就是有趣的吧？不过德尔菲老师似乎已经先人一步地察觉到了她的未言之语：“亲爱的，别担心，那并不是一个负面评价。只不过未来有些事情的发展可能会令你感到……出其不意。”

    话罢，她款款地走远，徒留莉莉一人在座位上因困惑而苦恼。

    在给莉莉看完星盘之后，皮缇亚·德尔菲开始教学生们如何使用水晶球。她的右手只在空中捏了一下，教室里的所有帷幔便歘地一下合拢了。在黑暗即将彻底笼罩这间教室的那一刹那，每排桌子上的烛台又依次燃了起来，在幽暗的室内发出昏黄颤动的光芒。“好了，同学们，请调整你的状态，放松你的身体……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呼气……等心绪完全平复下来之后，睁开你们的双眼，细心凝视水晶球的内部……”

    莉莉在她说放松身体的时候已经彻底放空自己了，全凭刚刚听来的那些东西漫不经心地照做。她双手握住水晶球，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里面，看似在认真观察，实则早已神游物外。只是心不在焉的莉莉下一秒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攫取了注意力：水晶球内部好像真的在发光。

    她瞪大了双眼，皱着眉头，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一开始莉莉怀疑那可能是投射过来的烛光，但仔细观察过它的位置、颜色之后又发现并非如此。莉莉想：莫非是帝国皇家学院的环境养人，竟然激发出了她在占卜一事上的天赋？可是无论莉莉左看还是右看都发现不了这光芒的奇特之处，再怎么牵强附会也无法将它与什么预兆联系起来。她纳闷地松开双手，然后终于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光源是她的手。莉莉的手掌外沿一片光亮，在幽深的室内散发着荧荧的微光。

    有点奇怪。她仔细观察着自己的手掌，发现只有右手这样。发光的地方并不太大，只有掌侧外缘的一小部分。莉莉苦思冥想了一会儿也没得出个所以然出来，最终她将此归因于使用占卜魔法（可以称之为魔法吗？她好像也没动用魔力）的一种副作用，毕竟莉莉此前也从未用水晶球为自己或他人占卜过，对此几乎没有什么了解。

    ……

    德尔菲教授在布置完预习作业之后率先离开，许多同学也结伴走人了。莉莉不再跟自己的手掌较劲，收拾了一下东西便满心欢喜地准备放学。她想待会儿要赶紧通知洛克，让它马上启程来接自己。只是她还没站起身来就被一个朝自己疾步走来的人给堵住了，那人个头很高，因为教室昏暗唯有几排烛光照明，他在走来的过程中脸庞上几度光影变幻，直至走到莉莉面前时她才辨清了他的脸——竟然是莉莉在这所学校里认识的仅有的人之一。

    棕色的、打理得丝毫不乱的头发，灰色的、看上去格外冷酷的眼睛，正是查尔斯·霍克曼，莉莉在第一节魔药课也是第一节课上的同桌，她曾经给他打过分的那个人。

    “莉莉·菲尔德？”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是叫这个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