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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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瑟的声音很轻,但那两个字听在夏娅耳朵里却有如炸雷一般,她倏地抬起头,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大,紧盯着奥瑟的脸脱口问道: “你说什么?” 奥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别开头,不去看夏娅的眼,心里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会因冲动而口不择言,然而夏娅却不肯放过他,她站起身,直直地看着奥瑟: “奥瑟,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夏娅从奥瑟逃避的神情看出端倪,她的嗓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你知道阿瑟的存在?你…你是不是也认识他?” 奥瑟垂着眸子,令夏娅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她连续追问了好几声,他才终于开口道: “这重要吗?无论我认不认识他,你都只会喜欢他,对吗?” “我……” 夏娅怔住,奥瑟的声音听起来很压抑,这使她迟疑了,正想该如何回答他的时候,奥瑟缓缓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说: “让我送你去塔尔仑,从塔尔仑回来后,我会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 他的眼神深沉又伤感,仿佛做了一个十分痛苦的决定,在这一刻,夏娅突然觉得心口有些酸涩,她以为那是对奥瑟的不忍,而没有过多地去想其中的含义。 她咬了咬嘴唇,最终将满腹的疑问压下去,对他点点头道:“好,希望你能遵守诺言,从塔尔仑回来,你要对我坦白一切。” 说完她停了两秒,又补充道:“关于你所知道的,有关阿瑟的所有事情。” 回到房间,夏娅心事重重地坐在窗前,她记得阿瑟跟自己说过,他只认识除了她以外的两个人,一个是弗雷德,一个是威尔。 但现在却多出一个也知道阿瑟存在的奥瑟,这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阿瑟对她说谎了,二是奥瑟经由别人,比如说弗雷德口中得知了阿瑟的存在。 阿瑟说谎的可能性很低,而且他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骗自己,那么奥瑟就应该是从弗雷德那里得知了阿瑟的事。 夏娅之前就想过去问弗雷德,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就先遇到了威尔那件事。 后来因为奥瑟的表白,她也把这件事暂时搁置了,没想到今天会又从奥瑟口中听到阿瑟的存在。 不行,今天晚上无论如何她也要从阿瑟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在奥瑟告诉自己之前,她更想听阿瑟亲口把真相说出来,她已经没有耐心了,不想再为了这件事烦恼纠结。 做好决定的夏娅当天晚上早早就反锁房门,呆在房间里等待阿瑟的到来,然而她等到半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却始终没有等来阿瑟的身影。 到最后夏娅不得不躺下休息,今天要出发去塔尔仑,三天后才会回来,只能等回来以后再说了。 在夏娅熟睡之后,一道黑色的庞大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阳台上,他走进房间,看了盯着自己的肯尼一眼,将视线投向了床上的少女。 那双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静静注视着夏娅,过了很久,直到夏娅发出一句梦呓,往这边翻了个身,他才迅速退开,离开了这个房间。 虽然有许多心事,但夏娅这一觉却意外地睡得很熟,早上起来精神还算不错,离开房间之前她特地留了张纸条在床上,上面写了几句简单的话,告诉阿瑟自己要离开三天,让他三天后再来找她。 她特地叮嘱贝娜这几天不要让任何人进入自己的房间,贝娜虽然感到奇怪,但也听从她的吩咐照做了。 夏娅下楼时正好碰到奥瑟站在大厅里,他今天穿了一身棕色的骑装,头发整齐地向后梳起,但夏娅看得出来,他的精神不算太好,眉眼之间带着淡淡的忧郁,当她走近的时候,奥瑟才露出一点笑容,像以前那样温和地对她说: “今天天气看起来不太好,如果下雨的话,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进马车避雨。” 夏娅连忙说:“当然不会,你…你要骑马去塔尔仑吗?这样身体会不会受不了?” 虽然并不知道奥瑟到底得了什么病,但夏娅一直认为他的身体很差,所以才不愿出门走动。 奥瑟对她笑了笑:“没事,只是几个小时的路程而已,不必太担心。” 夏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再说话,既然她已经拒绝了奥瑟,那就不要太过关心他,否则又给了他希望怎么办? 虽然这样想着,但在启程后,夏娅还是忍不住将车窗推开一点缝隙,从里面悄悄打量奥瑟。 他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腰背挺得很直,看起来一点儿病态也没有,反而十分俊美挺拔。 她出神地看了一阵,直到奥瑟似有所觉,向这边转过头来,夏娅才慌忙关上车窗,捂住胸口靠在软垫上,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飞快。 他应该没发现自己在看他吧? 刚才她不应该关上窗户的,只需要假装在看风景就行了……真是的,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就在夏娅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弗雷德叫护卫们都穿戴好挡雨的斗篷,对奥瑟说: “公爵大人,看起来似乎要下雨了,您要不要先进马车里去?” 奥瑟摇摇头:“暂时先不用,前面的路大家小心一点,等下雨了路会很滑。” 弗雷德看了马车一眼,心里也不明白公爵大人和阿格尼斯小姐是怎么回事,但从公爵大人最近的表现来看,恐怕已经对阿格尼斯小姐动了心,否则也不会大老远特地送她走这么一趟。 弗雷德无声地叹了口气,虽然他对阿格尼斯小姐没有意见,但这趟行程总让他心里有些不安,希望在平安到达塔尔仑并安顿下来之前,公爵大人都不要发生变化。 怪物(六十六) 伽林城离塔尔仑虽然不远,但单程也要四个小时左右,出发前天色就很阴沉,当走到三分之一的路程时,天上果然下起了雨,并且越来越大,到后来天际还亮起了闪电,空中隐隐有雷声传来。 这可真不是个出门的好日子,弗雷德皱起眉,招呼众人小心脚下,又转头劝身旁的奥瑟: “公爵大人,雨越来越大了,您还是进马车里避一避吧。” 奥瑟看着远处的路,没有立刻回答,这时马车的车窗打开,夏娅从车窗中探出头来,向他喊道: “奥瑟,你快上马车来吧,别淋雨生病了。” 奥瑟回过头,看见夏娅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刚才她叫他上马车,他没有答应,现在雨愈发大了,她再次喊他,他想,自己不能总拒绝她的好意。 半分钟后,奥瑟坐在马车里,他的靴子被雨水冲刷过,在车厢的地板上留下几个深色的脚印,他身上倒是很干爽,只是前额的头发湿透了,不断往下滴落着水珠。 “快擦擦头发吧。” 一张手帕递到奥瑟跟前,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夏娅带着关心的脸,两人视线触及,她不自在地别开头,但拿着手帕的手还是没有退缩,依旧伸在他面前。 “……谢谢。” 奥瑟接过手帕,轻轻擦去头发上的雨水,那是夏娅随身携带的手帕,上面带着淡淡的香味,当他擦拭脸颊的时候,总有种与她贴近的错觉。 奥瑟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自觉将视线投向夏娅,她依旧偏着头不好意思看他,白皙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粉色,她似乎擦了唇脂,嘴唇看起来比平常要更红润一些,那使奥瑟想到她动情的时候,嘴唇也如同现在这样娇艳欲滴。 他的视线有如实质,即使夏娅侧着头也能感到他的注视,她有些懊恼地咬住嘴唇,脸颊变得比刚才更烫了,奥瑟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盯着自己看? 好在走神只是一瞬间,半分钟后奥瑟就回过神来,他垂下视线,将那张手帕捏在掌心,轻声说: “下了大雨,路上可能会花多一点时间,恐怕我们到达塔尔仑会是下午了。 夏娅没有看他,只轻轻嗯了一声,随后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冷淡,又补充了一句:“没关系,安全要紧,要是早知道今天会下这么大的雨,我一定改在明天再出发。” 说完她偷偷看了奥瑟一眼,见他没有再看自己,心里松了口气,又见他脸色有些苍白,不由担心地问: “奥瑟,你刚才淋了雨,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被她这样关心,奥瑟胸口有些暖意,他温和地说:“不会,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倒是出来这么久,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东西?” 他真是一个很体贴的人,明明自己看上去脸色这样苍白,却还关心她是不是饿了,夏娅抿了抿唇,摇摇头: “我不饿,等到了塔尔仑再吃午饭吧。” 说完她想起什么,把厢壁上挂着的水袋取下来递给奥瑟:“喝些水吧,这是早上贝娜替我装的,里面加了蜂蜜。” 奥瑟接过水袋,拧开喝了一口,里面的水果然带着淡淡的蜂蜜甜味,不知道为什么,他低落的心情似乎因此而好了一些,他将水袋还给夏娅,对她微微一笑: “谢谢,水果然很甜。” 夏娅很久没有看到他露出这么轻快的笑容,心跳不由快了一拍,慌忙移开视线不再看他,奥瑟因为她的举动眼神暗了暗,也没有再开口,车厢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顶着大雨,队伍又往前走了半个小时,摇晃的车厢和外面的雨声是很好的催眠曲,夏娅昨晚等阿瑟等到十二点,早上又起得比往常早,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快就不自觉地睡了过去。 等她睡着后,奥瑟才敢看她,少女靠着厢壁,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即使睡着了也呈现出得体的姿态。 她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裙子,胸口以上是白色的布料拼接而成,简洁的立领将她修长的脖子包裹住,看上去是那样纤细优美。 她没有带多余的饰品,只在耳垂上缀了两颗黑珍珠耳钉,奥瑟是第一次见到她打扮得这么素雅,当然,晚上和他见面的时候不算。 她好像无论怎么打扮都很美丽,也无论任何时候都能完全吸引他的目光,奥瑟想起自己从三楼的窗口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当时是他人生中头一次,对一位姑娘的容貌有了清晰直观的感受。 但他还是没有见她,那时的他沉浸在自我厌弃之中,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会有任何转变,只是从那天起,每天下午他都会下意识走到窗前向外看一看,有时候能看见那抹身影,他的心情就会变得好一些,也因此即使夏娅那天晚上无意间上了三楼被弗雷德撞见,他也没有叫弗雷德请她离开城堡。 马车在大雨中缓缓前行,车厢内奥瑟看着夏娅的睡颜,思绪沉浸在回忆之中,过了不知道多久,夏娅从浅眠中醒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奥瑟仍旧坐在对面,她揉了揉眼睛,掩住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奥瑟,快到塔尔仑了吗?” “还没有。” 奥瑟回答道,“可能还要一个小时,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夏娅又打了个呵欠,坐直身体,没有要继续睡觉的意思,她将车窗推开一道缝隙,风立刻夹着雨水钻了进来,那冷冰冰的雨水沾到她的脸上,使她打了个哆嗦,赶紧将车窗关好,不再试图去看外面的景物。 “奥瑟,麻烦你陪我走这么一趟了。” 夏娅的语气带着歉意,她捏了捏裙摆,又小声地说:“你答应过我的事,请一定不要食言。” 奥瑟沉默了几秒钟,开口道:“放心,从塔尔仑回来,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听见他这样说,夏娅的心稍微落定,她对他露出个笑容,刚要说谢谢你,就感到马车重重颠簸了一下,她赶紧扶住厢壁,使自己的身体稳住,这时外面传来护卫的声音: “公爵大人,阿格尼斯小姐,我们要过桥了。” 察觉到夏娅不解的眼神,奥瑟对她解释道:“从伽林城到塔尔仑会经过一条河流,等过了桥离塔尔仑就近了,或许用不了一个小时我们就能到。” 说完他推开车窗,示意夏娅往外看,果然马车正缓缓驶上一座吊桥,外面风很大,将吊桥吹得左右晃动,加上马车和几匹马,夏娅听着下面木板嘎吱嘎吱的声响,心不由提了起来。 “这吊桥能承受得起吗?”她担忧地问。 “放心,这座桥前两年才加固过,不会有问题的。”奥瑟安抚道。 他说的话似乎没错,马车一直行驶到吊桥中间都很稳当,虽然晃晃悠悠的,但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夏娅也因此放下心来。 然而就在马车快要驶过吊桥的时候,左侧的绳索突然断裂,整座吊桥顿时往旁边倾斜,坐在马车里的夏娅奥瑟两人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即便有冰凉的河水从门窗缝隙里钻了进来! 夏娅甚至来不及开口说话,就被涌入的河水呛了一口,车窗被水冲开,车厢内很快便被河水灌满,她整个人泡在水中睁不开眼,正惊慌失措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夏娅被这股力道带着从车门游出去,她感到奥瑟揽住自己的腰身,将自己紧紧圈在臂弯之中,两个人在河中载沉载浮,被汹涌的河水冲向前方,她拼命仰着头,尽力将头探出水面呼吸,而身旁的奥瑟始终紧紧揽住她,哪怕被河水冲得晕头转向,也没有一刻松开过她。 在连续不断的呛水后,夏娅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恍惚,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身体一轻,似乎有什么将她带出水面,再也没有劈头盖脸的水浪打来,一直抱住她的手臂变得粗壮有力,耳边传来雨声和熟悉的翅膀拍打声,新鲜的空气灌入她的肺部,使她的意识渐渐回笼,睁开了一直紧闭着的双眼。 yǔsんǔщǔЪIz.cóм(yushuwubi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