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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汹涌(剧情章)

    (对峙情节依旧来自翻译,出处见上一章文首)

    见我若有所思,片仓先生露出玩味的微笑,“说的是啊,那为什么,我会没有给你答案呢?”

    “这是我的一种假设,片仓先生给我的不是答案,而是提示,是因为要我,用‘我的意愿’来行动。”

    “哦,原来如此,很有趣的假设。”

    “不过,这个假设正确的话,我怎么也想不通你的意图。像那样给出提示,你是希望我如何行动呢。片仓先生,你想要我,给你一个怎样的答案呢。”

    片仓先生并没有露出思考的样子,只是,抱着胳膊静静地注视着我。明明提问的是我,却感觉自己站在了完全相反的立场上。这架势仿佛在说:“你不明白吗?”

    不,不对,这样就好。就是因为不明白,我才在询问他。

    我不能被他的气势压垮。

    高跟鞋的鞋跟稍稍擦过混凝土,我发现自己在下意识地往后退,我咬紧牙关,就在这时——

    “多半,不是——”

    一直没插话,沉默听着我们交谈的槙,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但话中怪异的停顿,让人有些在意。然后接着的,就是我向片仓先生寻求的“答案”。

    “这次的事,哲哥希望有所行动的——是我吧。”

    “这是什么意思?”片仓先生问道。

    “就算洗清嫌疑,人们的心里还是会留有‘疑惑’,因为无风不起浪。所以,要让我以自己的意愿,去接下它。即是,把事情变成‘做了令人怀疑的事的,其实是弟弟’,我想这才是哲哥所寻求的答案。”

    和羽鸟先生几人预想的一样,果然,槙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一直都想着“只要别变成那样就好”的事,正逐渐变为了现实。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还真是选了一种相当迂回的方法呢。”

    片仓哲语带嘲讽。

    槙说道:“没有直接把我作为‘复仇’的目标,单纯就是难易度的问题吧。”

    “难易度?”

    “假设一下,如果这次佐胁他们的目标不是哥哥,而是我的话,那在我被怀疑之前,这件事就会结束了。毕竟,我还有周围的协助,这种事会在很早的阶段就收到风声。如果是这次这种程度的事,无论是查清攻击我的对象,还是采取一定的应对,都不是什么难事。”

    “Revel所持有的情报,既是商品,也是我们的剑和盾。”

    桧山先生的话突然闪过脑海,这让我重新体会到了他话中的含义。不管是剑,还是盾,那都一定是——无论如何,都会为了守护而去挥舞的东西。

    “你会向她提供有关佐胁他们的线索,难道不是因为我在明面上,一直没有采取行动吗?这是为了防止哥哥他真的因为‘冤枉’案被逮捕而上的保险,不是吗?”

    片仓先生笑了笑,“如果事情就是这样,你会怎么做?”

    “你这是,承认了槙刚刚所说的话吗?”

    “我说了‘如果’,你没听到吗?我和你们一样,是在说一种假设。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

    我对片仓先生所说的,可不是普通的提问,而是你不可以推脱,包含了这种意思的“追究”。但这个人依旧故我,甚至,看上去有些享受现在的状况。

    “‘肯定’、‘多半’,不是吗?我只能说,凭着这种不确定的主张就来兴师问罪,会让我很困扰呢。你们编的这些故事,都让我产生兴趣了。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庆,你会怎么做呢?”

    不能让槙回答这个提问!

    我大声打断两人的对话,“比起这个,现在——”

    可槙没有像我希望的那样,他接下了片仓先生的提问,“如果有那么做的必要,我就会去做。”

    “你说的‘那么做’,是指?”

    片仓先生眼里的愉悦,像在讽刺我所做的都是无用功。

    “如你所希望的,‘传闻’由我来接下。与之相对的……”

    “等一下,槙君,这……”

    “如果妨碍了你说话,那很抱歉。可是,我就是为了说这个才来的。”

    不是他说的这样。

    不是槙的话妨碍了我。

    “我——是为了阻止你说这个,才来的。”

    “不好意思……”

    “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槙的双眼,很明确地这么说着。他看过来的目光,是我记忆中未曾有过的,这种压迫感不禁让我退缩了一下。

    “因为是很重要的事。”

    我感到的,是恐惧。会恐惧,不是因为槙那种甚至让人觉得冰冷的目光,而是槙宁可让我闭嘴,也一定要说下去的话。因为那个结局,有一瞬间闪过了我的脑海。

    “与之相对的,是什么?”

    “我想知道理由,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理由……吗?”

    片仓先生发怔般地一笑,并将目光落到地面上,就这样陷入了沉默。然后,过了好一会儿,那句话,突然摆到了我们的面前。

    “如果这就是你的觉悟,要我回答你也行。假设‘就是这样’的话,如果这次的事就是我有意而为之,你会怎么做。如果对于这个问题,庆可以对自己的回答负上责任的话,我会老实回答你的问题。”

    “你要让槙,来背负罪责,是这个意思吗?”

    “我在问庆。”

    “和我刚刚说的一样,只要有必要,我就会去做。”

    “知道了,那我回答你。我,什么都没做。如果我真的以某种形式与之相关的话,那也只不过是我刚巧,处在了事件当中。泉,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为什么会选定庆来继承那家公司吗?”

    “诶?”

    “如果你不记得,那我就再说一遍。因为将能力还有性格,一切进行了综合判断后,那位认为更适合做继承人的是庆。纯一先生的判断十分正确,就算我站在那位的立场,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因为,无论尚纯怎么挣扎,结果他都会是‘劣势这边’的人。”

    片仓先生的话让槙很疑惑,“劣势这边?”

    “他,从很早以前就在逃避和庆的竞争,现在也一直不愿正视,不想输,就逃避。这么懦弱的人是不可能立于人上的,更别说,让他去背负一切了。但尚纯会变成那样的人,不仅仅是尚纯自己的问题。‘自己是个劣等的人’是这种自卑感,让他变得越来越懦弱。”

    “你在,说些什么啊?”

    原来片仓先生是这么看待尚纯先生的吗?

    “我在说责任之所在。”

    “责任?”

    “不管这当中,有没有庆的意思,至少在那个家里,最终让尚纯变成‘劣等’的人,就是庆。”

    片仓先生这话里的离谱让我无语到惊讶出声。

    “哈?”

    “在柔道的世界里,有句话叫做‘自他共荣’。通过相互信赖、相互帮助来达到共同的荣誉。无论是谁,都不能以自己一个人受惠为好。我、庆,还有尚纯,都是被这么教导的。”

    “你想说什么?”

    “然而庆现在,一个人受到了太多恩惠,我是这么觉得的。”

    片仓先生用着看似有理的话语讲述着扭曲的观点,让我有些晕眩。

    总而言之,这个人,就是想说,这一切都要怪槙吗?

    “我不会说庆没有努力,现在,你手里的一切,都是凭着你自己的实力抓住的。只是这当中,包含了一些你不去抓,尚纯应该就能抓住的东西。虽然少,但我认为是有的。”

    歪理。

    “尚纯无论何时,无论是什么,只要你想要,都会分给你。不管多么宝贵的东西被弄坏,他都会笑着原谅你。”

    别说了……

    “那同样的,把你得到的东西分一点给尚纯,就这么难吗?我真是不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片仓先生!”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用我浑身的力气喊出他的姓氏。

    他就是拿这种离谱的想法肆意伤害槙,伤害尚纯先生吗?

    “这是应该问槙的事吗?”

    我现在很愤怒,看到这两人被我的音量吓到,也顾不上道歉。

    “虽然在一旁插嘴显得很失礼,但我觉得你好像把话题岔开了。现在你被要求的是,应该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我尽量让自己说话保持冷静,但这份愤怒肯定是隐藏不住的,“首先,不应该明确这一点吗?”

    槙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在这里感情用事的话,那才真的会被片仓的步调带跑,变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得冷静地,把话说下去。

    “我没打算把话题岔开。说起来,他的那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做。刚刚那些话,是我对自己主张的‘什么都没做’,所提出的依据。面对就这样处于劣势的尚纯,我有着同情和共鸣。所以,无论有怎样的理由,我都不会做出那种与他为敌的事。”

    “同情和……共鸣?”

    “没错,因为,我也是处于‘劣势’的人啊。虽说是亲戚,但我是庆母亲那边出生的人,所以完全没有‘槙家’的血统,是没有任何权利的外人。因为这个原因,我曾经失去过不想失去的东西。这事没和庆说过呢,因为我和志保分手的时候,你没问我理由。”

    说起那个名字时,片仓先生脸上闪过一丝痛色。

    “我跟泉提过吧,‘我有过一个恋人,却因为家世的差距而互相伤害,最后分手’的事。我的恋人,是名门望族的独生女。之所以会分手,是因为她和那所大学毕业的,同是名门望族的长子谈妥了婚事。自己的结婚对象要由自己来定,‘要是实现不了,就算和父母决裂我也在所不惜,’她是这么说的。但结果,说这句话的日子就是我们的最后一天。”

    槙君问道:“然后就一直,没见过面吗?”

    “别说见面了,连对话都没有过。只有一次,她寄了封信到店里来,内容是告知我她要结婚了,还有谢罪和辩解,虽然大致都和我预想的一样,但写在最后一行的话,还是让我笑了出来。‘如果你能生在槙的本家就好了’,我到现在都会想,抱歉啊,没生在本家。”

    槙的亲戚,这个词让我在某些地方,把片仓先生当做了有槙家血统的人,把他看作,是“那种”家世的人。所以,我一直以为“不是那种”的人应该是她。

    “但作为过来人,我很想给你个建议。”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那个,指的就不是伤害了对方的经验。硬要说的话,应该是被伤害以后才说出的话。

    “我并不恨她,也没有憎恶她。那边的世界,也有那边的情况,应该存在着只有生活在那里的人,才能了解的痛苦吧。即使在无法知晓这一情况的‘我这边’看来,那姿态是多么傲慢且滑稽。”

    像是要直面片仓先生所有的话,一直都没有把目光移开的槙,正静静咬着嘴唇,握紧拳头,而此时,我的心中,缺好像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你是想说,槙是‘那边’的人吗?”

    “你?”

    此时我已经听不到槙正小声喊着我。

    “这边……处于劣势的人会受伤,全都要怪处于那边的人。所以同样的,那边的人也应该平等地受到伤害和失去,是这样吗?”

    无论我怎么克制,声音都在不住地颤抖。视野,渐渐模糊了起来。深深吸入的空气,已经无法保留。

    “只有槙没有受到伤害,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怒视着片仓哲,发现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这让我越发的愤怒和不甘。

    那天晚上,槙的那些话无比清晰地停留在我的记忆中。

    他说:“但我却因为东西被破坏,发火暴走,反而弄坏了更多的东西。”

    “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我都会讨厌起自己的软弱,可是,我只能让自己变得强大。”

    “对不起,全部,都忘了吧。”

    明明比起我来,这个人应该更长时间,更近距离地看着槙。

    “为什么,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眼前因为自己的泪,模糊起来。

    “算了。”

    我听到槙这么说着,我擦着泪,想要看清槙的神情。而我也确实看清了,那并不是为了远离什么,也不是为了逃避什么,只是一种充满感情,几乎能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温柔眼神。

    “谢谢你,已经足够了。”

    什么叫“足够了”?

    不久,槙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重新面对片仓哲。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有两个条件。”

    片仓哲反问:“条件?”

    “首先,我希望像这样的事,到此为止。如果今后,你感到我和谁的不平等,觉得这不正确的时候,直接跟我说。”

    “槙,等一下,你在说什么?”

    “还有一个条件,这我也拜托你,可以吗?”

    不要说。

    我不想答应你说的任何话。

    我将这样的眼神传递给他,他却像是什么都接收不到。

    “我希望今天在这里所说的事,你们……不要对哥哥,还有包括桧山他们在内的任何人说,跟羽鸟也不要说。”

    “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没有继续说话的槙,我不禁想到了不愿去深想的事。

    “‘在这里所说的事’,莫非……只要片仓先生肯接受这两个条件,槙就要将自己从来没做过的事,当成是做过的。你是要我,别说这件事吗?”

    槙沉默着,不做任何反驳。

    “办不到!桧山先生他们……最重要的是,不可能瞒过神乐先生的。本来,就算我不说,他们肯定也会察觉到。”

    “我知道。所以我没拜托你‘希望你不要暴露’,只要你‘别说’就行了。这样……亚贵他们就都能明白了。”

    看着槙这种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微笑,我倒抽一口凉气。

    “不行,这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有利,没有人会觉得高兴的。”

    热度一点一点地从喉咙口往上冒,大脑不负责任地警告我,“这样的话是不行的。”我知道,可是,那要我说什么好呢?面对着,如此坚定的人。

    那一天也是这样,没办法反驳,只能沉默着退缩。以至于,我们两个再也回不到从前。

    “是没有人会觉得高兴,只是我,想要这么做而已。”

    “为什么,现在,说这样的话。我说过的,你这样很狡猾……”

    就算我像个孩子跟他撒娇也于事无补,还有什么,别的,能阻止这个人的话,仿佛在轻轻制止我拼命运转的思绪,槙叫着从来不会这么喊的名字。

    “玲,拜托了。”

    我一直以为,槙单纯只是,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无论何时,我都觉得他最想避免的,就是伤害到谁。

    可是,我错了。

    这个人,已经不是这种程度了。他早就,做好了觉悟。做好了为了守护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要去伤害某些东西的觉悟。

    “所以我都说了,我讨厌这样!”

    无论是自己被珍惜着这件事,还是槙在牺牲自己的时候,会有人因此而难过的事。槙全都知道,还是做了这样的选择。他是那种,如果为了守护,最好的办法是伤害的话,就会选择那种方法的人。

    “对不起。”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每次对我道歉时,都会让我有种他越离越远的感觉。

    槙他,不会后悔。虽然他发自内心的道歉,在痛苦,却不会迟疑这个选择。然后独自一人,渐渐走远。

    一直走到我无法越过的界限另一端,那个我看不到的地方。

    那那天,又算什么。他又算什么,找上门来,毫不犹豫地动摇我。

    我想问他,但那个始作俑者无情地说着“我知道了。”

    “虽然我不清楚你所提出的条件是为了什么,但这都不是难事。如果我答应你,就能让你心安,并且让这个全是假设的无意义谈话结束的话,这种程度的事,要我答应你多少都没问题。”

    “请等一下。”

    我不能让这件事,以这样的形式结束。

    明明片仓先生还没有……承认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