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充盈着沸腾着

    严非发信息过来的时候，应榆正在医院找护士给爸爸换吊瓶。

    “你舅舅在安江市的丽水镇上，我今天过去”，应榆确实有些惊讶，严非速度确实很快，现在才早上九点。她在舅舅资料的最后一页留下了自己的号码，严非应当是仔细看过了。

    这是个好机会，应榆回复道“我和你一起，那里我去过，或许能帮上忙。”

    应榆捏着手机，指尖微微发白。

    “下午三点，谌口火车站。”应榆看着严非的消息，又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爸爸，离开了。

    严非说的丽水镇她确实去过，舅舅退伍后和舅妈在那边开了个山庄，经营的不错，旅游旺季的时候应榆也去帮过忙。很显然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不是山庄。

    火车上人有些多，严非把靠窗的位置给了应榆，自己靠在椅背上休息。

    应榆悄悄打量着，严飞呼吸平稳，眼袋有些深。

    见到他的几次都是晚上，此刻车窗外的光线正好，应榆慢慢靠近了一些，她想着，命运有时候真的不会眷顾任何人，即使严非相貌清逸，却为掩盖自己混迹于夜色，即使他和父亲已经是最平凡的普通人，也仍躲不开突如其来的灾祸。

    她蹙了蹙眉，倚回窗边，严非的睫轻轻动了动，他已经醒了，但是感知到应榆的距离，却又无由来的想多寐一会。

    他听见应榆轻微的叹息声，慢慢远离了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遇上这种事情，她已经做得很好了。这让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说话总是温声细语，即使被背叛和抛弃也仍然顺从和善，告诉他要好好生活的女人。

    她们都是，已经做的很好了。

    去丽水镇要先坐三个小时的火车，再坐一个小时的汽车。到目的地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严非在路边接电话。

    他们身处丽水镇的西边，周边有些零散的店面，但是没什么夜市，只有几盏路灯孤立着。在这里生活应该比较舒适。

    早早起床，早早睡觉，如今应榆对于舒适的定义也就如此了。

    严非打完电话，向应榆走过来“附近有个厂，你舅舅可能在那里，你找个地方住下，我去看看。”

    “这么晚了，我陪你一起去吧”应榆回答。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严非轻笑了声“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

    严非俯下身，又靠近了些“你忘了我是什么人？”

    应榆反应过来，她的话确实容易引起严非的误会。

    这样近的距离，应榆没有躲避，她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黑漆漆的，像小时候院子里树上挂的葡萄，明明看起来那么近，却总也摘不到。

    严非也克制着，没躲开，迎着她的眼神，又像是接受她的审视。

    她总能够这样大胆的看着自己，直白又裸露，就像吸烟似的，那光从她眼睛里射入自己，又弥漫整个胸腔，也许她能看见，那些沿途的血管已经充盈着，沸腾着。

    “住宿吗，帅哥美女”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被打断，严非直起身子，对着说话的人点了点头，他们跟着旅社的老板娘上了楼。

    两间房，应榆选了靠里的一间。

    房间不大，但好在简洁干净，床头有桌椅，应榆把包放下，揉了揉酸软的脖子。

    坐了一下午的车，此时才觉得身体有些疲惫，回想起严非刚才看她的眼神，有些眼热。

    听见隔壁房门开合的响声，她猜测，严非出去了。

    没来由的，应榆紧张起来，心砰砰的跳着，是为了严非的处境吗？

    她不知道。

    严非口中所说的厂区，其实是舅舅的战友开的，因为厂里有很多贵重物品，经常遭人盗窃，所以厂子四周围了两层铁网，门口也有人值班守夜，除了有出入证的员工以外，旁人一律不准进入。

    应榆担心着，她不知道严非会用什么方法去找人，如果强行进入会被误认作是去偷盗的贼，虽已事先和舅舅招呼了些事情，她仍是有些不放心。

    可转念一想，严非不像是鲁莽的人，他应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应榆有些惊讶，他在自己心里的形象竟然还不错，明明才认识不久。

    翻来覆去的想，应榆的思绪已经乱极，心中的郁结让她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