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杂糅着痛苦和愉悦的训斥
当倒数第二个面试者步履沉重地走出办公室，尚清攥着拳头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唉，这个老板。”刚刚出来的女生和等她的同伴说：“感觉有点不尊重人。他问你什么问题了吗？” “问我我的优势是什么？”另一个女生也是满脸愁云，“还问我，他凭什么要录取我。真是搞笑……” “对啊，一个度假岛的老板而已，拽什么。”两人简短地吐槽了一番，并肩离开了。 “我记住了！”尚清在心里排练起来，“他要问我优势是什么，我就说我踏实、服从管理、从不偷懒；至于凭什么录取我，我就说我踏实、服从管理、从不偷懒……” 这都是什么回答啊！尚清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通。 这些话难道别人不会说吗？难道从我嘴里说出来会有什么不同吗？ “下一位，请进。” 突如其来地嗓音把尚清吓了一跳，她赶忙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套裙和衬衫领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整间办公室都铺着棉花般柔软的深棕色羊毛地毯，还弥漫着一股淡香，似乎是檀香的味道。这氛围竟然给了她一种躺平的感觉…… 抬眼看去，深灰色的窗帘紧紧闭着，把房间遮的像是黄昏；一个稍显颓废的英俊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拿着简历一目十行地看，随后放在了办公桌的角落。 尚清关上门，来到办公桌前站得笔直，“老板您好，我是来面试的。” 老板冲尚清笑了一下，极其敷衍，然后收回慵懒的视线，看着桌面问道：“请问，你的劣势是什么？” 嗯？！怎么问题不一样了啊！ 她清了清喉咙，不由自主地捏住了自己大腿侧面的皮rou。这是尚清慌张时的措施，或者说坏习惯。 “难道你没有缺点吗？”老板见状反倒来了兴趣，又拿回简历看了起来。 大腿的疼痛让尚清稍稍镇定了一些，她连忙抛出了观点，“人都有缺点的，我也有。但是我觉得，阐述缺点对应聘没什么帮助。” “是吗？”老板又把简历放了回去，“我觉得规避劣势等同于营造优势。你觉得呢？” 尚清手上的劲又加重了些。不得不说老板说的很有道理，但关键是怎么阐述呢？说轻了显得有点傲慢，说重了老板不要人的怎么办？！ “我觉得我的劣势是心理素质太好了。”思索了几秒，尚清想到了这种堪称完美的回答。 “这样有时候会缺乏紧张感，导致工作中或许会出点小错。而且心理素质好就不太害怕批评，有时候对认识错误的深刻度方面会有些欠缺。” 话说完，尚清简直满意得不得了。这番话还有的挑吗？不可能！ “非常好，你的诚实难能可贵。”老板敷衍地挑了下大拇指，“那如果你犯错了，我因为情绪失控不小心骂了你。你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骂人不太好，但如果是很严重的问题，骂就骂两句吧。只要不骂我家人，应该都没问题。” 老板点了点头，竟又问道：“那如果我打了你呢？” “啊？”尚清觉得有些怪怪的，“怎么能打人呢？我们虽然是雇佣关系但人格是平等的，我不同意。” “谢谢你的应试。”老板突然站了起来，“我对你的条件非常满意。如果你决定入职，请去人事部说一声；如果你不满意公司条件，可以拿着简历去前台领取路费。” 拿着简历来到招待室，尚清认真思索、权衡起当下的情况： 职位是老板助理；工资可以说很丰厚；员工福利没得说，包吃包住，本身又是在度假岛上，环境也没得挑。这简直是一份完美的工作，可是老板口中的“骂”和“打”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半个小时后，尚清来到人事部应下了这份工作。又是半小时后，她被领到了老板办公室里一间更小的办公室里，就算是正式入职了。 这小房间只有十几个平方，介乎于“拥挤”和“恰好”之间；办公设备齐全，装修风格非常躺平，总的来说很让人安心。 尚清在办公桌前枯坐了三十分钟，电脑桌面右下角闪烁起一个黑头像。老板来信息了：发了一份文件给你，麻烦打成电子版发送到以下的邮箱。 点开文件一看，这竟然是一封笔迹典雅的英文手写信的扫描件。 尚清心想这老板是不是不会用电脑啊？怎么会干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但转念又一想，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工作简直太简单了！ 这封信不长，但唯一的缺点是有一点连笔。但总体来说问题不大，尚清花了半个小时就处理好发送了出去。然后在对话框里回复：已完成。 这短短的三个字完美地凸显了自信和效率，尚清对自己第一战的表现极其满意。 大约十分钟之后，突然有人敲门。可还没等尚清回应，老板打开门径直走来插在了她和办公桌之间，竟坐在了尚清的办公桌边缘。 她背后就是墙，办公椅往后退无可退，此刻两条穿着黑丝袜的腿紧张地杵在老板两腿之间，抬起头就是老板那张英俊却不悦的脸，但低下头偏偏又是老板的裤裆…… “老板……” “你检查了吗？”老板很生气，但是能感觉出来他正压抑着怒火。 尚清用力吞了口唾沫，“我检查了的……” 老板突然拿起尚清的左手，稍有些用力的握在掌心里，“让我看看你的手指有多粗，竟然能犯这种愚蠢到极致的错误。” “怎么了……” 说实话尚清心里有些不悦，但她还是很好奇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能让老板初次共事就如此对她。 “你把邮件打开。” 老板让到一边，尚清握着鼠标的手有些发颤，艰难地点开了邮件。 老板精准地找到一个单词，尚清赶紧看了看原稿，又看了看自己誊写的电子版，瞬间就发现了错误——她竟然把老板写的“prostrate”给误打成了“prostate”！ “看你挺瘦，手指是有多粗？按到‘T’键还能带着个‘R’？”老板怒视着尚清，但她却不敢反驳。 因为这段话原文的意思是：你可以俯卧在她们的面前，然后得到一个完美的夜晚。可经过尚清地误写，这句话偏偏变成了：你可以在她们面前趴在前列腺上，然后得到一个完美的夜晚…… 这个词的本意是“俯卧”，而尚清却把它打成了“前列腺”。 “这是一个情绪敏感的加拿大贵客！”老板走到门口，“他刚刚已经回信质疑了我们的专业，并且表示短期内不会考虑来度假岛。尚清，这是近三十五万元的损失。干得漂亮。” 老板这番话只陈述了事实，并没有从他个人的角度单纯地宣泄愤怒，可以说是教科书般的批评。 尚清坐在桌前看着屏幕上的“污点”，心里五味杂陈，眼眶也不知不觉湿润了；她两只手分别掐着两侧大腿，心想着如果疼痛能让她忘记这一切该多好。 浑浑噩噩、不知不觉，到了午餐的时间。 老板“不计前嫌”地发来用餐楼层和食堂位置，并提醒她午餐后有两个小时午休时间，办公室柜子里有一把躺椅可以睡，要是不嫌麻烦也可以去四楼的休息室休息。 盈利，对一个企业来说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尚清第一天就给公司带来了三十五万的亏损。 她羞愧难当；心有不甘，甚至开始不由得否定自我。 她用力点开对话框，带着决心用指尖敲打着键盘，“对不起，如果骂我能让你好受一点，你就骂吧。这是我们面试时说好的。这三十五万的亏损你可以分次从我收入里扣。是我犯的错，我什么都认。” 发送出去，尚清突然发现自己脸颊燥热，后领口里仿佛在往外冒着热气。 不到一秒钟后，老板回复了过来：谢谢你的坦诚。我的确很愤怒，因为这笔亏损对公司来说是一个不应该出现的无辜考验。如果你不介意，我这就进来训斥你。希望你理解，骂你并不是目的。毕竟我需要运营这家公司，我的决策关系到所有员工的生活质量。所以情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尚清深吸一口气，解开了领口的第一颗扣子，低下头用力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一个沉稳的脚步来到门前。尚清内心慌乱而又平静，甚至能听见老板扭动把手，锁簧收缩、锁舌擦过金属的声音。 片刻后一个“热源”来到了面前，坐在了办公桌边缘。尚清不敢睁眼看，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个男人的体温，以及他身上那股无比淡雅的檀香味道。 “尚清， 你就是个废物。” 短短八个字，却给尚清带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喉头哽咽到有些酸胀。但奇怪的是，她发现自己体内竟然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蠢蠢欲动…… “你刚刚入职几个小时，却让我感受到了什么叫‘毫无价值’。我给你的差事，它没有考验你的学识；没有测试你的专业，仅仅需要调用你的认真和负责。可是你这却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你这两个品质近乎无用——尚清，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屈辱伴随着黑暗猛烈地聚拢在尚清身边。她从没被人这样训斥过；从没被人这样从根本上否定过。 她夹紧双腿，强忍着泪水，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侮辱”。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抽你的脸，因为我觉得训斥甚至辱骂难以平复我的情绪。尚清，我希望你明白，你做错事了就应该受到惩罚。但这个惩罚不应该来自于我，而应该来自己你的内心。” 说完，老板站了起来。随后尚清感觉到一只大手在她的头顶温柔地拍了两下。 怎么了？难道这就结束了吗…… 这惩罚虽然强烈，但既然如此的短暂。尚清甚至有些不情愿，因为她心中的愧疚感并没有得到缓解。 “三十五万，要是从你头上扣，你得在我这儿白干多久？”老板缓步走到门口，语气竟然突兀地温柔起来：“我决定给你每个月加薪百分之十，希望能给你一些动力。别再犯错了，我期待你的表现。还有，你面试时骗了我，你的心理素质好像也不怎么样。裙子都哭湿了。” 尚清猛地睁开眼睛，由于刚刚自己低着头挨训，裙子接近腿根的位置的确已经被眼泪打湿了！ 她赶忙抽出纸巾按在裙子上慢慢擦拭，却突然全身一怔。因为她惊奇地发现，这条深灰色的一步裙，并不是她身上唯一湿掉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