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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畏惧

    她坐在外祖母床前,外祖母到了弥留时分,已经认不出她来,口中喃喃呼唤的是她的母后的小字。她不忍再看,默默退了出来,过了片刻,里面传来高低断续的哭声。

    “万幸公主照拂,祖母才得以在京城离世。”崔谈叉手行礼。

    “是我当日软弱,未能护得阿姊和阖家上下的周全,如今还要带累外祖父为了我出仕,外祖父两朝老臣,如今为此内煎外迫,是我不孝。”

    崔谈闻言叹息。“请公主万勿苛责己身,如今全家得以从岭南全身而归,已是很好。只是有一事——”崔谈似是面有难色。

    “请讲。”

    “不知公主可愿意收养阿虎作养子?”崔谈又道。“长兄铸下大错,幸而圣上仁恕——”

    “表兄无需多言,阿虎是姊姊一早托付给我的。”她明白崔谈的用意。燕国长公主与驸马只有此子,若是阿虎归养崔氏,卫渊仍难免忌惮,由她去收养,反而是最稳妥的。“只是,”她忽然笑了笑,“阿虎做我的养子,当真是认贼作父。”

    “殿下!”崔谈面色骤变。庭院中的花木如常摇曳婆娑,当中并没有耳目的影子。

    她外祖母的葬礼办得非常隆重,卫渊亦亲来吊唁。她的表兄崔谈随后上书请求丁祖母忧,朝廷以“处职紧要”为由并未准许,于是依本朝夺情之例,崔谈并未丁忧,而是仅仅趋避吉礼、素服出入官署。

    此后卫渊亦同意她收养崔氏子,取“水朝宗于海”之意,为此子更名为“衍”,只是在乳母女使面前,她仍是唤孩子的乳名“阿虎”。

    “你养那崔氏子,不如给我养个孩子。”他握着她的手带她习字,忽然开口说。

    她闻言停下手,他握着她的手也停下来,整洁的纸面上落下丑陋的墨迹。

    她心中忽然恐慌起来。她怎能从未想到此处?她屈从于他,去做他的玩物,她自然会有这样的下场,这难道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去孕育他的孩子,要比她委身于他还要屈辱无数倍。

    他的血rou生长在她的身体里,吃尽了她的血rou,再生到这世上来,这世上还有更甚于此的羞辱吗?

    她转过身,一双眼睛不安地注视着他,找寻任何不快的神色。“将军……想要我的孩子吗?”

    他长久地不回答。他最想要的当然并不是她的孩子。

    “我想要你的一切。”

    要她的驯服,她的沉醉,要他和她的血rou在她温柔的rou体里结为一处,要她的自我全然破碎,要她甘然领受他的践踏。

    然而她仍然是他的公主,她是他曾渴望、厌恶又仇恨的一切的化身,是十年前殿堂之上纯真又冷漠地回望着他的稚儿,是后来尸山血海里系颈待戮的少女。她美丽温顺的躯壳下是刻意掩藏的仇恨。她不会甘心做他的妻子,来修补这十年间破碎的旧梦。

    她的言语和神态可以矫饰,可她的身体非常诚实。她非常顺服,却冰冷且犹豫,他的爱抚只让她如寒秋枯叶一般畏惧到瑟瑟发抖。

    “你在害怕。”

    “毁了我,”她轻声说,“像你想的那样对我,那我就是你的。”

    她的面颊埋在他肩上,他沉默着抚着她的背,单手自后将她整束的裙服一一撕落。裂帛之声让她遍体颤抖,她咬紧了牙关,并不作声。

    “可我是将你放在心上的。”

    他怎么能对她说得出这样的话?她最恨他偶尔的温柔怜惜,她宁可他一直作践她,也不要像如今一样去试探玩弄她的心意。

    他抚着她的面颊吻她,  手指捻着她的耳垂。她的脸红热起来,他的手又游弋到她颈后。

    他吻到她翘起的乳尖,她本能地向后躲避,他却托住她的背,把她的乳rou也含在唇齿间。她那样温软,细腻如羊脂的肌肤下就是她的血rou。这世上原来也有血rou做的观音。

    “不要这样说,也不要这样对我。”

    “我以为殿下愿意容忍我。”他抱起她来向内走,珠帘发出仓皇的空响。

    他把她倾在锦褥之中,覆在他的身下。他噙着她的血rou,埋进她温软的rou体。她并没有准备好,此时为他的侵犯痛苦地绷紧身体。

    他的手合住她的颈项,她在他掌下艰难地呼吸着。

    “你宁可我这样对待你?”他放开手,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然而在死亡的迫近中,她的心确实安宁下来。就应如此,不要再让她为了性命和亲族的安危曲意逢迎,而是就这样识破她的伪装,看穿她那颗因警惕而疲惫的心,毁掉她的心智,夺走她的性命。可是她背负着许多人的性命,不能屈从于这样的解脱。

    他只是静静抱起她来。“你在我面前,可以诚实一些。”

    “可是我怕你。”她轻声说。

    她不明白,他是因为她的弱小才不在乎她的仇恨?还是说他为了所谓的爱可以容忍她的仇恨?可她懂得,到他对她失去兴趣时,他便不会再乐于宽纵她。就像父皇那许多失宠的嫔妃一样,她们不再骄纵或任性,而是变成了沉默恭顺的影子。到那时,旧日里哪怕最微小的不忠或冒犯都将成为不可饶恕的罪行。

    “怕我什么?”

    “你多爱我一点,那我才可以对你诚实一些。”她埋进他怀里,手环住他的腰,轻声说。

    他闻言微笑不语,教她慢慢地坐下,手抚在她背后,红赤的麈柄没入她的身体,她不禁呜咽起来。她原本勉强支撑着自己,此时只得伏在他的肩上承受他的出入。

    他的呼吸就在她耳边,她压抑着逸出唇边的轻吟,不由啮住他的肩。她沉浸在这样无间的亲密里,心中仍警惕着。

    她太过弱小,因此还没有诚实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