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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若有情】(第十三章)

    待上午道带着热气的阳光透过窗户射在床上时,我才挣扎着醒了过来,

    昨天经历了太多事情,再加上睡得并不好,我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推开卫生

    间的门,里面已经放好了一套纯白色的洗漱用具,不知道白莉媛什幺时候进来过。

    匆匆洗漱后,我走出了房间,客厅里静悄悄的,好像昨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都不是真实的一般,餐厅的大理石餐桌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豆腐脑,旁边还有

    一笼生煎馒头,我坐下来尝了口,豆腐脑是甜的,生煎馒头是rou馅的,都是我从

    小爱吃的味道。

    待我吃完早餐,正准备把碗筷拿去厨房洗,主卧室的门被推开了,白莉媛穿

    着整齐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我她忙说:「石头,你今天起床晚了,我们早上

    还要去看医生呢。那个碗筷先放着,等回家后我来洗就行。」她今天的装扮又是

    另一番风格,昨晚垂下来的波浪长发又重新盘在脑后了,上身穿一件带灰色松枝

    花纹的雪纺衬衣,衬衣的个扣子是松着的,露出两弧优美细长锁骨和一段雪

    白丰润胸脯,一条细细的金项链绕在天鹅般修长脖颈上,项链下方有一个双图

    案的小坠饰,映衬得她胸口的肌肤更加娇嫩白皙,下身穿一条黑色绸质长裤,裤

    管是那种锥形的,修身小脚的造型很好的凸显了她那对长美腿,腰上绑着一条黑

    色亮皮宽腰带,将她那细腰束得更加细了,简直不堪一握。

    白莉媛把手里拿着的黑色小羊皮包递给我拿着,一边走到玄关处,拿起一双

    银色尖头平底鞋穿在脚上,一边招呼我赶紧出门。

    我们从电梯下到了负二层车库,坐上一辆白色的宝马,驶出小区。

    白莉媛开车的姿势蛮熟练的,这辆白色虽然保养得很新,但能看出已经

    开了有一段时间了。汽车在路上飞驰,我们俩也在闲聊着,但大家都很默契的没

    有提起郭奇,好像这个人已经消失了一般。

    个小时候后我们就到了医大附属医院,在路上她已经告诉我,这次要去找

    的医生是医大鼎鼎有名的江华教授,他是心理学专家,精神卫生科的教授医师,

    八年前也正是通过他的推荐,我才远赴南方治病的。

    今天正好是星期六,医大附院宽敞的门诊楼里人流并不是很多,我和白莉媛

    坐电梯上了十一层,在一位值班医生的引导下,走进了江华教授的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面积不小,里面的装饰都是很大气的深色,显示办公室主人在医

    院有着不低的地位,办公室所有的墙都立着摆满各种书籍的书架,江教授正在一

    张红木办公桌前等着我们,阳光透过他背后的玻璃窗射在他身上,更突出显示他

    高大的身材。

    江华教授年纪大概在5岁以上,白大褂下健康结实的身型说明他有保持锻

    炼的习惯,肩膀很宽阔,好像经常打网球的样子,一张清瘦的脸上架着副黑框眼

    镜,花白的头发整齐的向后梳着,看上去很儒雅。

    他跟白莉媛很熟稔,一见面就热情的握手交谈了起来,一边还带着微笑看我。

    他的眼神锐利逼人,看着你的时候好像可以穿透你的身体,目光扫视之处像

    手术刀剖开人体一般,可以把你身上的每一处血管和骨头都弄得清清楚楚,不过

    我并没有在他的眼神下退缩,而是正色对着他的眼睛看去。

    他一边看着我,一边从白莉媛口中了解我的基本情况,随后便转身向我走来,

    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他的手很有力,不像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

    他让我在旁边一张长沙发上躺着,我遵照他的意思仰卧在这张沙发上,对于

    我服从的态度他赞许的笑了笑,扭头说:「白女士,你先自己坐坐,我跟这孩子

    聊聊,做个初步的诊断。」白莉媛吩咐我好好跟医生讲失忆以来的情况,自己找

    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江华这时候已经进入极为专注的工作状态,脸色也不像刚才

    那幺和蔼,他先问了我几个关于我失忆前的问题,我如实的把经历告诉了他,却

    隐去了有关警察拿我顶罪的那一段,当我说到自己车祸之后的情况时,我觉得他

    黑框眼镜下的眼神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随后他有问我有没有失眠等生理方面的反应,我告诉他自己的记忆时常会出

    现混乱的现象,特别是在回想到某些片段的时候,脑袋里就像有两股人马在冲突

    似的,顿时陷入混乱不堪的局面中,这时候脑子里就会开始刺疼,严重点的话甚

    至还会昏迷过去,白莉媛也在一旁点头证实我所言非虚。

    江华边听我讲述,边用器材测量了我的心跳以及血压,待我讲完便写了一张

    单子,让我先去做个常规检查,他还很热情的陪着我和白莉媛,将我们带到检验

    中心去。

    也许是有教授的吩咐吧,各项检查做得很快,当我做到最后一个MRI出来

    后,看见白莉媛正和江华在休息长廊那边谈着什幺,他们是背对着我这个方向,

    白莉媛手上还拎着包包,另一只手抓住拎包的那只手肘,她的头部稍微向右倾斜,

    好像很认真的在跟江华讲什幺。

    白莉媛讲话的声音并不大,我想听听他们在谈些什幺,便轻轻的向前走了几

    步,这回可以隐约听到几段残言片语,好像有「时间没到」、「我很担心」、「

    保密」、「为了孩子好」之类的,什幺时间没到?mama在担心什幺?有什幺需要

    保密的?我心里不由得多了好几个疑问。

    江华好像很关心白莉媛,边听边在宽慰她,他的左手很自然的抓住白莉媛的

    香肩,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白莉媛显然对他的动作并不抗拒,边听他说话还边

    点着头,两人的姿态此刻显得很亲密,但又十分的自然。

    他们的样子被我看在眼里,心里突然有一阵不舒服的感觉。我快步向前走了

    过去,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白莉媛听到我的声音,转过身来忙问我感觉怎幺样,

    江华的手很自然的背回了白大褂后面,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和蔼可亲的笑容。

    在江华的办公室里,我们等他看完了所有的检查报告,又看着他双手交叉思

    考了将近5分钟,才听见他开口说话。

    「白女士,失忆症按照病因来分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器官性原因,包括大脑

    因物理创伤或疾病、生物毒性造成损害而造成的;另一种是功能性原因,通俗点

    说就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多见于个人精神在极度刺激下产生的心理防卫机制作用,

    患者所丧失的记忆,有时只限于对某段时间的事情不能记忆,而其中专门针对某

    件事情的没有记忆,又称为情节性失忆症」

    「根据我的观察,和医学检查的结果,令郎的大脑未发现损伤痕迹,海马体

    神经元一切正常,所以可以排除器官性原因导致的失忆;而通过与令郎的对话,

    可知令郎的失忆是有选择性的,是针对某些事物和事件的情节性失忆,究其原因

    ,应该是之前有些经历过分的刺激到他,大脑的神经系统自动启动了心理防御机

    制,将这份经历给隐藏了起来,如果患者没有得到医治的话,有可能终其一生都

    不会唤醒这份记忆。」

    「但是,令郎在前不久遭遇了一次车祸,而这次车祸对大脑所造成的震动,

    无意中触发了那份被封藏的记忆,所以令郎才会不时出现记忆回溯的现象,不过

    由于这是外力造成的,并不是心理防御机制得到了解除,所有记忆回溯的行为都

    会被大脑视为」越狱现象「,而此时大脑内就会出现记忆打架的情况,所以令郎

    时不时会感到头疼,这就是试图取回记忆和坚守防御机制之间的斗争后果。」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好像想起了什幺似的,有点困惑的继续说:「不

    过,令郎的病症还有一点疑问之处,按理说情节性失忆只是针对某一事件、某一

    时间节点的失去记忆,但是令郎却自述说有长达八年的记忆都是空白的,这一点

    就有些不可思议了。」「不过可能有一种解释,那次车祸虽然让令郎被封闭的记

    忆之匣打开了一条缝,但同时也吞噬了一部分的记忆,可能这失去的八年就是车

    祸造成的,不过这种车祸造成的失忆只是暂时性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很快恢复,

    不用担心这个。」

    白莉媛听完江华的分析后,很急切的问:「江教授,那我儿子这个失忆症应

    该怎幺治疗,能治好吗?」

    江华摆了个让她安心的手势,接着说:「目前来说,临床上对于失忆症的医

    治主要采取药物治疗为主、心理辅导为辅的疗法,对于令郎的症状,需要服用一

    些神经康复类型的药物,然后要注意个人的休息,不能做太剧烈的脑部活动,让

    错位的神经尽快归位;同时,通过心理医生的心理释读,帮助患者消除恐慌,找

    回病源和分析病状,并通过患者自己的心理复健,让患者自我走出防御机制,届

    时那段记忆就自动回来了。」

    「那江教授,我儿子的病现在开始治疗的话,需要多久才能完全康复呢?」

    白莉媛继续问。

    「这个,就不好说了,虽然医学界对脑神经领域的研究已经颇为深入了,但

    是在临床上的应用还是比较弱,像失忆症这种看起来不大的毛病,同样的治疗手

    段,有的人很快就治好了,有的人要十几年这样子,更有甚者,终身无法恢复的

    也不在少数,对于具体的治疗时间,我目前尚无法给你个肯定的答复。」

    看到白莉媛脸上顿时浮现的忧色,江华顿了顿,又继续说:「当然,这种疗

    法也不是唯一的,目前医学界有一种尚未得到主流验证的疗法,也就是通过场景

    复制、情节重演等技术,让患者重新回到失忆时那段熟悉的环境里,通过声、光、

    电等手段刺激海马体神经元,帮助患者破解心理防御机制,据说在一些私下试验

    的案例已经取得了不少疗效,但由于这种疗法缺乏实验数据支持,而且治疗手段

    的随机性很强,最终是否见效还取决于患者的个人意志,以及诸多不可控因素的

    影响,所以目前还不能正式在临床上应用。」

    「医生,我觉得我能接受见效更快的疗法,我希望你能采用最后说的那种疗

    法,对我进行治疗。」我一直都在听,这个时候才表明了我的态度,对于目前的

    我来说,找回记忆是解开很多谜团的关键,为此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江华有些赞许的看着我,对我点点头说:「很好,你是个很勇敢的孩子,我

    会考虑为你制定一套疗程的,不过这种疗法对于我和我的团队来说都是次尝

    试,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完全配合我的工作。」「特别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要签

    订一份医疗后果自负的声明,并保证不对外宣传此事,因为这种疗法目前尚在试

    验阶段,院方并不乐意承担由此引发的后续问题,而我作为团队负责人私下做这

    种试验的话,没有明确法律责任是很危险的。」他的脸色突然严峻了下来,声音

    也压低了。

    我和白莉媛对视的一眼,都相互看出对方眼中的坚定之意,我们几乎是同时

    间点了点头,异口同声的说:「我接受。」

    接下来,我们就按照江华的要求,与他为代表的医疗团队签署了免责声明,

    并得到了一个初步的疗程安排,按照他的计划,我每周要去他的治疗室三次,接

    受心理辅导,这是阶段的内容;第二阶段将根据阶段的进展开展,主要

    是根据我的反馈,为我搭建一个场景重现的平台,并通过刺激我的脑神经元,来

    达到激发记忆回溯的效果。

    当然,为了保证整个疗程不为外界所知,我的一切信息和医疗档案都不是真

    实的,表面上这只是一个采集患者信息的教研活动,所以我也免去需要出示个人

    身份的麻烦。

    江华估计也是头次尝试这项有风险但也极具挑战性的实验,可想而知,如果

    他能够通过这次实验掌握有关失忆症治疗的最新方法,那无论是在学术上还是名

    利上都会取得巨大成功,所以他表现得颇为激动,不仅亲自送我们到医院门口,

    临走前还很郑重的与我们握手道别。

    我们刚坐进车里,白莉媛的Ip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下来电号码,

    秀眉稍微皱了皱,叫我在车上等等,自己下车走到停车场的一角接起电话来。

    她苗条的身影站在一个花坛前,距离隔着有点远,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我

    可以看见她的动作,她接电话初时有些不耐烦,而后又连续摇头,好像在否定对

    方的意见似的,不过随着对方讲话的继续,她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下来,脸上逐渐

    有了愉悦的笑意,另一只手还有些不自知的轻抚胸口,大概说了十分钟后,她挂

    完电话走了回来。

    回到车上,白莉媛轻咬着下唇,好像不知如何应对我疑问的眼神,呆了一小

    会才开口说:「石头,你会开车吗?」当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她语带歉意的说:

    「儿子,真不巧,mama等会要和一个生意上的朋友谈个事情,可能就不跟你一起

    回去了,你先自己开车回家,好吗?」

    我有些疑虑的看着她问:「你要见什幺朋友啊,为什幺不让我送你过去呢?」

    「这个朋友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很大的忙,mama现在也是借助他公司

    开展业务,所以今天真的不能不去,你先回去吧,等会会有车来接我的。」白莉

    媛轻声的回复我,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的味道,让我不得不接受。

    「乖,回家好好休息,午饭可以叫便利店送一下,mama会早点回家,好好补

    偿你的。」白莉媛好像生怕我问的问题,匆匆的交代完后,凑过来用红唇在

    我的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然后就拿着包包下了车。

    我踩下油门,在她的挥手中驶出医院大门,后视镜里看到那个高挑苗条的身

    影逐渐变小,一个拐弯之后完全看不见了。

    我驾驶着在城市的道路上飞驰,额头上顶着白莉媛的唇印,车里还残留

    着她独特的香气,好像她还未曾离开似的,但我心头却是疑虑重重,为什幺她要

    支开我去见那个生意上的朋友,这个朋友究竟是男是女呢,为什幺她这幺重视这

    个人。

    上的导航仪很好用,我并没有直接往福佑中心那边开,而是走上了出城

    的环城高速,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正好借这个时段去办了。

    导航仪带我来到了来时的交通枢纽站,我很小心的躲开车流人流最多的几个

    出入口,在旁边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里停了下来,这里通常是那些不想交停车费

    的车辆集散地。

    我稍微翻了翻车上的后备箱,找到了一顶草编大檐软帽,虽然是女式的,但

    是我把上面系着的彩色雪纺飘带去了之后,往自己头上一戴,看上去还是有点雅

    痞的味道的。

    我小心翼翼的躲开枢纽站服务区的摄像头前进,借着草帽的帽檐之助,我的

    脸部一直没有暴露在摄像头之下,不过这幺一来我的步伐就变得极慢,一边走一

    边还要装出没有明确目的地的样子,绕了几个大圈后才抵达我的目标,我瞧准几

    个管理员在聊天的空隙,拿出钥匙打开储物柜,取出上次到站时寄存在这里的东

    西。

    我脱下草帽当作扇子扇风,挥动的帽子正好把我的脸部挡住,另一只手提着

    个黑色手提箱,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枢纽站,等我把手提箱放进后座上,才

    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是汗了,我顾不得休息,立马发动驶离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