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监护人
02/ 监护人
陈织里哭得梨花带雨。 陈劲悬表情丝毫未动,扯开她的手,掸了掸西装上被她胳膊压出的细微褶皱。 “回去吧。”他口吻冷淡,“我不知道你在哪听来的消息,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双手落空,陈织里看着男人越来越远的背影,想去追,又胆怯。 无奈,她踩着最后一抹夕阳,在赤红的颜色中落寞叹气,蹲在这栋写字楼下面,由内而外的渗着冷意。 哥哥不回家。 爷爷年纪大了。 二叔虎视眈眈。 她还小,将来何去何从,根本不敢想。 其实,陈劲悬在她心中印象不错,冷淡,但不失礼貌,还有初次见面就救她的善意。最重要的,他人长得好看,给人初印象就很加分。 要是有这样一位哥哥在身边,她不排斥。 想着,陈织里打退堂鼓的心又活起来,站起身,走进这栋陌生的大厦。 工作的人已经下班,门口保安拦住她:“姑娘,我们公司已经下班了,有什么事你明天再来吧。” 陈织里长相甜美,看着幼态,尤其穿着一身简约的浅色连衣裙,更衬她有学生气。 保安看着,她像是来公司找家长的孩子。 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来意,陈织里沉默着,眼神一直往打卡机里面闯。斟酌几秒,保安觉得这个孩子脑子有问题,开始防备:“小朋友,你再不走,我要叫警察了。” 他的话无形中提醒了陈织里,那一刹,她动了歪心思。 不顾身后保安的叫喊,她冲进公司大厅,像不要命似的,埋头往里跑。 二十分钟后,陈织里被带到警局,穿着制服的警官拿走了她的身份证。见她未成年,还是江州人,警官蹙起眉:“你来港城是旅游?” 没进过这种威严肃穆的场合,陈织里有些害怕,声音发紧:“来找我哥,他叫陈劲悬。” 闻言,对面两名警官面面相觑,他们是从陈氏集团把这小姑娘带走的,自然知道他们公司老板是谁。再说,港城就那么大,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名声在外。 显然,他们不信陈织里的说辞。 “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们就派人强行送你回江州。” 陈织里急了:“我又没犯法,干嘛……让我回去。” 警官很是头疼:“你还未成年,放你一个人在港城乱晃,出事就晚了。” “我说了来找我哥。”陈织里小声辩驳,“他叫陈劲悬,劲头的劲,高悬的悬。” 无论怎么问,她都反复这一套说辞,警官没办法,只能暂且相信她,“那你给你哥哥打电话,让她来接你。” 被戳到伤心事,陈织里摇摇头:“我们今天第一次见,还没有他联系方式。” “……” 警官把笔丢在桌上,起身舒展肢体,做放松。 见状,另一位女警官坐到她对面,语气耐心:“我们可以帮你联系他,只要你能证明你们是兄妹关系。” 毕竟陈劲悬位高权重,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没有正当理由,警局无法随意联系。 可陈织里慌得快哭出来:“我证明不了,他也不承认,警官我怎么办啊……我必须找到哥哥才能回家,不然我就要给别人做女儿了……” “……” 女警官很想帮她,但依旧觉得她是个智商有问题的孩子。 “你……”她顿了顿,没有更好的办法,“你先到旁边的沙发休息会儿,我们商量一下。” 陈织里以为警察会帮自己,连忙点头,乖乖坐到沙发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方向。 背过身去,男警官嫌事情麻烦,“直接走程序吧,她没有监护人,就该送回江州。” “可她说了,陈劲悬是她哥哥。”女警官生了恻隐之心,“万一是真的,她一个小姑娘奔波这么远,连亲也没认上,多可怜。” “你是第一次见吗?这两年,到陈氏集团发疯的人多了,都说是亲戚,咱俩处理的就有好几起。” 女警官哑口无言,同事说得没错,平时确实有很多人上门认亲,最终以无理取闹被处理。 两人正犹豫着,被一声痛呼打断,随即是咚的一声闷响。 循声而去,就见原本还坐在沙发上的陈织里满面痛色,左手握着右手手腕,像是扭到,倒吸着冷气。在她脚边,是掉落在地的桶装饮用水。 见他们看过来,陈织里忍着痛,尴尬解释:“我有点渴,但桶里没水……” 在家没干过这种活儿,但在印象中换水不难,没想到,水桶这么沉,扭了她的手都没装上去。 无意间给警察添了麻烦,她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忍着手腕的痛,声音闷沉:“对不起,我不乱动了。” 陈织里很瘦,是那种能看出骨感的瘦,加上个子不高,体型就显得过于羸弱,好像风一吹就能倒。她瑟缩着肩膀,更显娇小可怜,就差把无家可归写在脸上。 偏偏,身上的衣服是贵牌子,不像穷人。要是就此放她离开,真的很危险。 没办法,两人腾出一位送她去医院。检查后,陈织里的手先冰敷,后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让她回家注意修养。 从医院出来,陈织里哭了,哭得不顾形象。 像刚得知爸妈去世消息时那样悲痛。 她感觉自己要被人二次抛弃。 她知道自己是个小废物,没有亲人在身边照顾,只有死路一条。 女警官见她哭得惨,决定帮她尝试一次:“你确定,他是你哥哥?” 陈织里哭得眼睛都肿了,鼻头红红的,模样可怜,重重点头。 爷爷不会骗她,林叔也不会。 回到警局,警官拨通陈劲悬的电话,口吻官方,提到陈织里现在的未成年人滞留问题,需要他作为监护人过来接一趟。 听筒内半天没有回复,听着免提的陈织里有点慌,急切出声:“哥,我还带了很多你mama的东西,你见见我好吗?” 时针一瞬一瞬转动,就在众人以为陈劲悬的电话已经挂断时,无线电带来他冷沉的声音:“我马上过去。” 通话结束,陈织里笑着揉了揉眼睛,眼泪止不住往下坠。她没有小人得志般和大家证明自己真是陈劲悬的meimei,她只为自己未来有了保障而激动。 半小时不到,陈劲悬的车灯划破外面幽深夜色。 他如白天那样,一身笔挺的黑色正装,气度成熟稳健,从容不迫地走进来。越靠近,越能察觉他身上的矜贵,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硬朗的轮廓间染着些许清冷,眸光也淡漠,有着很强的距离感。 陈织里心跳加快,很紧张。 警察和他阐明了现阶段的情况,如果陈劲悬不接受成为她在港城的监护人,她就要被强制送回江州。相反,只要他接受,现在就可以带人回家。 陈劲悬直接在安全保证书上签了字。 就连陈织里都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 “我的车在外面。” 他下巴指着门口方向。 陈织里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拿起自己的小背包,和两位警官道谢后,小碎步加快往外跑。陈劲悬只是微微颔首,转头跟上女孩的步伐。 可站在副驾驶外的位置,陈织里尝试用左手开车门,屡屡失败,转头看走在后面的陈劲悬,小心翼翼地开口:“哥哥,我手受伤了,你帮我开下车门好吗?” 陈劲悬早就看到她手上拎着的药袋,不关心她如何受的伤,走过来,给她拉开车门。 他一句话没说,陈织里悻悻然地上车,坐好后,小声示意:“关门吧,谢谢。” 砰的一道关门声,震得她心头发颤,怦怦乱跳。 对陌生的紧张。 陈劲悬系好安全带,车子启动,速度不慢,让人生地不熟的陈织里开始害怕。她并不是完全信赖面前这个男人,他们还没有感情基础。 车子开了很久,车厢静如死寂。 “哥……”陈织里差点被唾沫呛到,“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啊?” 车技娴熟的男人面容清冷,看了眼后视镜,语气平淡,“带你去死。” “?” 陈织里身子一僵,随即紧张地往车门方向靠,双手死死攥着胸前的安全带。 中控锁的声音在这时尤为响亮。 她没了躲的后路。 下一秒,陈织里声音哽咽地求饶:“我真的是你meimei……你别伤害我。” 她没什么骨气的,她知道。 陈劲悬没理她,专心开车,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不时看着后视镜。 长久的沉默让心中害怕又忐忑的陈织里情绪崩溃,她发现,他好像真的往偏僻无人的道路开了。她看窗外,发现除了两侧幽暗孤寂的路灯,没有车,也没有路人。 他甚至开始加速。 “陈……陈劲悬……” 对死亡的恐惧壮了她的胆,陈织里被吓得对他直呼大名,颤着声:“我没惹你……你不搭理我就好了,干嘛……啊……” 砰的一道撞击声,车子路线稍微歪斜。 她余光看到车身相撞碰触出的火星,吓得说不上话,心脏狂乱跳动,有些喘不过气。她现在才知道,不是陈劲悬在开快车吓她,是后面有人追他。 危险的环境中,利于抱团取暖。 陈织里不再说硬话,缩着身子吓坏了,紧张地看向旁边冷静开车的男人:“哥哥,对方是故意的吗?” 那双自见面就没怎么开启的唇终于出声,但又好像永远保留一份沉默的自信,“你觉得呢。” 看似问句,实则并不在意她的答案。 陈织里的答案也清楚了。 对方是故意的。 第二次撞击的时候,车身再次激起火花,又是副驾驶后面的位置,让陈织里失控地大叫:“哥哥我害怕……” 她躬着身,双手已经伸过两个车位的中间线,攥着陈劲悬大腿上的布料,眼泪像脱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往下掉。 陈劲悬垂眼,那双黑眸冷冷清清,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没有加速,也没再炫车技逃离,选择就此停车。下一秒,轮胎摩擦地面,在夜色中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压过了陈织里在车内的尖叫。 车子已经停下,她还没从陈劲悬腿上起来,双手压着他裤子布料上晕开的泪渍,瘦弱身板颤抖如筛。她很害怕,却不忘关心陈劲悬的安全:“哥哥……你别下车,我们报警吧。” 看着紧攥自己裤子的小手,陈劲悬眸色微怔,没有推,毫无情绪地说:“放手。” 陈织里怕他生气,闷着头,乖乖松手。 下一秒,她就听到解安全带的声音,抬起婆娑红肿的眼睛,发现陈劲悬已经推开门,就要下车。 “哥哥。”她紧忙拉住他衣服下角,手还在抖,语气强撑坚定:“你别下车,太危险了……万一对方有凶器……” 来之前,她听说了,港城有点乱,在这里帮派社团是合法的。 但陈劲悬扯开外套,盯着她,声音又冷又硬:“你把车锁好。” 车门重重被关上。 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陈织里在车上,开着空调,关了车锁,相对安全又惬意。但外面不一样,追他们的车下来五个人,个个人高马大,手里拎着实心的棒球棍,对孤身一人的陈劲悬摩拳擦掌。 她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很明显,谈崩了,带头围堵陈劲悬的人首先挥起铁棒。 远远看着,陈织里就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紧紧闭眼。在她的想象中,陈劲悬肯定被打得血rou模糊,她刚认亲的哥哥即将失去。 但现实没那么残忍,她再睁眼,发现刚刚还对哥哥作势装派头的男人已经躺在地上,额头破个口子,脸被踩住,正狼狈地哀嚎,好像四肢受伤,站不起来。 陈织里坐直腰板,注意力高度集中,看着车窗外电影版暴力的画面。 那些看起来威猛高大的男人都不是陈劲悬的对手,一个个接连倒在他脚下。而陈劲悬这个人看起来清冷淡漠,但打起人来,好像有嗜血因子,手法暴虐狠戾,抓着最后一个人的头发,抬起膝盖,重重地往上顶。很快,对方的脸已经血糊一片,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陈织里被吓到,是从灵魂深处往外散开的恐惧。 可转念一想,哥哥保护了她。 这是他自保的能力。 陈织里不顾一切地下车。 港城的夜风很大,她跑得很快,娇小身影像缥缈的蝴蝶,摇曳飞舞,但她动线直白,落在哥哥面前。 她的裙子被风充盈,纯白亮眼,与地上的血腥一幕格格不入,纯粹的眼神也不像这个残暴画面该有的,显得分外不真实。 她拉起陈劲悬的胳膊,嗓音怯软:“哥哥,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