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一)
昭昭(一)
你是在高三上学期转入维曼学院的。 入学那天,你跟着班主任站上讲台,一张脸素净淡雅,校裙规规矩矩掩住膝盖。 “云昭,我们的新同学,大家要好好相处。”简单介绍,班主任指了指后排靠窗的空位,示意你过去坐下。 班级很安静,你走向座位,感受到无数注视的目光。 “我的天,你真是太好看了...”你的新同桌是个有着圆圆小脸的女生,你一坐下便眼睛亮亮地靠过来,压低声音感慨。 你朝她弯唇,“谢谢,你也很漂亮。” 赞叹你容貌的同学不少,但更被关心的是你的家世。 毕竟谁都知道,维曼学院拥有最顶尖的教育资源,进入这里,就意味着半只脚踏入了顶级大学。而漂亮的学历在高度集权且崇尚智识的A国,是进入上流社会核心圈层唯一的通行证。 正因如此,维曼学院的招生标准极为严苛,除了优异的成绩、健康的体魄,学生的家世背景也是重要考量标准之一。 高昂的学费不是普通家庭能够负担得起的。 虽然并没有人正面问过你,但你的家世背景已私下在学院中流传。因为近几年风头正盛的、几乎垄断整个医疗科技行业资源的云氏企业家,实在是太有名了。而他膝下最小的女儿正是读高三的年纪。 你的同学都十分温和友善,追求你的男生前仆后继,即便被拒绝,也始终维持着进退得体的绅士风度,优雅的礼仪似乎是大家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校园生活平静无波,直到有一天,你和同桌因为讨论课业,去餐厅的时间比平时晚一个小时。 餐厅里的人寥寥无几,同桌很快选好餐食,精致的银盘里只盛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食物。她一向吃得不多。 “你在看什么?”见你的盘子仍空空如也,同桌伸手在你发愣的眼前晃了晃。 “他们,在做什么?”餐厅华丽的灯光下,不少桌子上放着吃剩的餐食,你看见数个跟你穿着同样学校制服的学生,像流浪狗一样在这类餐盘前停下,风卷残云般吃完后,又马不停蹄去寻找下一盘剩菜。 你看见不远处坐着曾经对你表示过好感的男生和平时会亲热挽着你谈笑的女生,他们用餐的动作慢条斯理,仪态优雅细致。而他们脚下,两个消瘦的孩子跪在一旁,苍白的脸上是麻木和屈辱,等着吃他们随手扔下的沾满唾液的残羹。 “别看了,”你的同桌扭过你的身体,往你的餐盘里夹菜,“你知道,近几年,迫于政治正确和舆论压力,维曼学院开始在寒门学子中破格招收一些特优生。对于这部分人,不仅免除一切学杂费,还额外给予奖学金补贴。” “外面大概觉得这是个再珍贵不过的机会,每年争抢名额的学生挤破了头。但实际上,对于家境贫寒的孩子来说,维曼不是天堂,是炼狱。” “欺凌是常有的事,大家的压力太大了,只要不闹得太过分,校委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样...吗。”你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从背脊处涌起。 慢慢的,你发现隐藏在平静又亲切的校园氛围下的真相。 你注意到班上的特优生总是沉默寡言,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清洁教室的值日生永远只有固定几个人的名字。特优生中最秀气的男同学,偶尔露出的手腕上缠绕着深深的青紫勒痕。 在你不安的同时,你在学院里的人气却越来越高,以高票当选新一届学院集会日的组织者。 你为此付出了很多精力。集会日当天,造型各异的货摊从校门口的林荫大道一路蔓延到宽阔cao场,经营者和购买者都是学生,盈利将全数用于慈善。 曾经宽敞的校园道变得挤挤攘攘,同桌挽着你,饶有兴致的在拥挤的人堆里穿来穿去。她毫不吝啬地夸奖你的努力成果,说这是她参加过的最有意思的一届集会日活动。 你刚想回话,忽然听见从远而近传来阵阵惊呼,又戛然归于安静。 步子都难迈开的人潮竟自觉朝两边散开,硬生生让出了一条空阔小道。 你奇怪转头,视线越过前方攒动的人头,看见一个男生。 个子很高,神情散漫,眉毛英挺,下颌锋利。一张英俊到具有攻击性的脸。 在众人的注视和避让下,他双手插兜,走得闲庭信步。仿佛这不是人来人往的热闹集会,而是他家栽满名贵植株的庭院。 你端详着他的脸,想,这实在会是一张让人心动神摇的面孔。 或许是感受到你过于专注的目光,他的视线动了动,不偏不倚和你在空中交汇。 眼皮微垂,瞥过来的眼神漫不经心,你读出深藏其中的傲慢。 你的同桌似乎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你没有听清。 “抱歉,刚才走神了,你说什么?” 这个有着十分单纯的个性和可爱小rou脸的女孩靠近你,在你耳边小声叮嘱:“你不要看林延长得人模狗样,其实性格非常恶劣,打架斗殴、逼人退学的事干了不少,偏偏家世显赫,成绩也不赖,校方才一直保他。“ “另外,他似乎有厌女症,虽然他看谁都像看垃圾,但对于女生,尤其是家世优越的女生,态度简直称得上刻薄。你一定要离他越远越好,这个混蛋一旦疯起来谁都拦不住,千万不要招惹。” 你知道你的同桌是学校校董的女儿,消息一向灵通而准确。 林延,你在心里默念了这个名字两遍。 而后捏了捏她的脸,“谢谢宝贝。” 你和同桌在集会日的最后一项玩乐活动是大名鼎鼎的“松野密室”。 以剧情恐怖和关卡复杂著称,作为学院集会日存在历史最久的一项保留活动,至今为止还没有人在规定时间内通关过。 禁不住同桌的撒娇卖萌,你答应陪她进入游戏。 密室每隔二十分钟开启一次,每次进去两人,在里面停留超过三小时的人会被“清理”出局。 四十分钟后,你安抚地拍了拍将头埋在你怀里瑟瑟发抖的同桌,“第五道关卡了。” 同桌抹掉眼角因为惊吓溢出的泪花,控诉:“NPC太过分了,大家都是同学,这样吓人真的好吗!” 你没说什么,观察四周,很快找到突破口,开启下一道关卡的门。 这是一扇很小的门,开在墙壁上方,里面黑黢黢的,似乎是管道系统。 你们小心翼翼地爬进去,眼前一片漆黑,只能靠手摸索,你在心里默算爬行距离。 不知按到哪里,你膝下的板子突然消失,整个人空坠下去。 虽然知道坠落高度不会太高,但你还是做好了撞击准备。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如期到来。 你听见一个似乎是从喉腔挤出来的音节。 “滚。” 你猛然睁开眼,双手下撑,坚韧紧致的肌rou触感。你意识到你砸在了别人身上。 “滚开。” 刚想道歉起身,一只手比你的动作更快袭上你的肩膀,非常用力地推开了你。 你从他身上摔下来,“砰”地撞上坚硬墙壁。 你的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肩胛骨一定青了。 “昭昭!”你听见上方传来同桌焦急的声音,“你还好吗?” 你揉了揉肩膀,深吸一口气道,“我没事。你继续往前爬,前面有风,出口应该不远,我很快就来找你。” “你是蠢吗?”刚才毫无绅士风度推开你的男人开口,语气冷漠而恶劣,命令你,“叫她找人来带我们出去。” 后背仍隐隐作痛,你懒得理他,伸手在黑暗中四处摸索。 你发现这是个极其狭小的空间,造型像一口堪堪能容纳两个人的棺材。 手指摸到什么,轻轻一动,你挑开一个暗格,莹蓝色的光从小孔溢出,以“棺材”顶为题纸,大段文字夹杂符号投射其上。 看来这就是这个密室的题眼了。 你快速扫了一眼,题目不难,只是计算量巨大。 没等你开始心算,耳边突然传来“咔咔”声响,在狭窄寂静的空间中放大数倍,令人毛骨悚然。 更令你震悚的是,你的身体被推挤着,和旁边的男人越来越近。 ——空间在不断缩小! 你尚未说什么,先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离我远点。” “你以为我想!”你的声音比他更冷,低头借着微弱的蓝光终于看清他的脸。 眼睛深邃,鼻梁高挺,盯着你的眼神像恶狼盯着猎物。 你猛然一惊,不由自主往后靠紧墙壁,竟…竟然是林延! 同桌刚才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他不是你惹得起的人。 想起传言中他对女人的厌恶,你连忙缩了缩身体,但空间本就狭窄,更何况还在不断变小,你再努力拉开距离也只是做无用功罢了。 你只后悔不该听同桌的穿了条漂亮但轻薄的短裙,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完全滑至腰间,此刻你的两条腿正光溜溜露在外面,而你连伸手整理衣裙的空间都没有。 身体被迫贴近,你分明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仿佛下一秒便要忍无可忍地暴起。 但你预想中的伤害并没有发生,你小心翼翼观察林延的状态,发现他的左手和双脚隐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关节处似乎都被什么缠绕着。 怪不得一直躺着,原来被困住了。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想笑?”他面无表情。 你正了正脸色,语气平和不少,“要不我们先解题?” 话音刚落,身后墙壁猛然震动一下,巨大的推力下,你整个身体不受控地扑向林延,几乎跨坐在他身上,你感受到他大腿传来的热度,腰腹坚硬的肌rou正正顶在你的腿心。 不仅如此,头顶的石板也在不断下压,你被迫将身子一点一点伏低,柔软的前胸贴上他胸膛。 他的身体几乎立刻变得僵硬无比,即便是在昏暗的空间中,你也能清楚看见他眼中鲜明的厌恶。 但这个时候他没法、也顾不得推开你了。 四周传来的沉重压迫力让你们清楚意识到,这并不是个无伤大雅的游戏。 这是个要命的陷阱。 解题,必须尽快得到答案离开这里。 但题目在你背后,而此时此刻你根本无法转身,细密的汗珠从你额上溢出。 林延的声音响起,竟然平稳而冷静,他报了一组公式和一串数字,“你算这部分。” 身周的压力越来越大,你和他的身体也越贴越紧,炽热的呼吸同四肢一起交缠,逐渐稀薄的空气让你有些头晕。 他伸手贴向你后背,摸索输入密码的地方。 “数字。”他的声音变得紧绷而低哑。 你强撑着意识报给他。 在“密码正确”的机器声响起瞬间,你的身体跟他一起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