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二)
昭昭(二)
坠落高度不低,但幸而有人垫在你身下,你只是短暂眩晕了一会。 反观林延,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不知是不是伤到哪里,眉头痛苦地皱着。 你从他身上爬起,整理好衣服,伸手拍他的脸。 “林延,林延。”并不起作用。 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你猛然抬头,见上方厚重的石板悬在半空摇摇欲坠,如一把即将斩下的铡刀,一旦落下,底下的人绝不可能生还。 你心急如焚,一边喊林延的名字一边朝他的人中狠狠按压,他皮肤极白,几乎是立刻便显现出深红的斑痕。 昏迷的男人呛咳一声,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长出一口气,连忙拉他起身:“快走,这里要塌了!” 但你不仅没有拉动,还被手臂处传来的巨大反作用力绊倒身体,再一次重重摔在林延身上。 “怎么回事...” 你的额头大概磕到了他的下巴,闷闷发疼,这一下撞得不清,你生怕他发火,晃晃脑袋急匆匆想从他身上起来。 但他按住了你,手指卡在你的肩颈处,你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我动不了。” “什么?”你顺着他身侧看过去,才发现他的左手和双脚上仍然缠绕着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锁链,而锁的另一头被埋在随你们一起掉下来的一摊废墟中。 你伸手握住链条尝试拔了两下,纹丝不动。 头顶石灰扑簌簌的落下,厚重石板裂出更大的缝隙,也许下一秒便会整块掉落,然后像碾死蚂蚁一般压死你们。 “放开我,让我起来!”你扳他压在你身上的手掌。 “你敢走?”他的声音变得冰冷,明明受伤不轻,力气却仍旧大的出奇,五指在你脖侧收紧。 这个陷阱明显是冲着林延设计的,这样千钧一发命悬一刻的时候,作为被无辜牵扯进来的路人,要是能走你倒真想一走了之,但你确实不敢,也不能。 暂且不论作为此次集会日的组织者,这次事故的责任一半会落在你头上,单论林延这个人,他一旦出事,学校、林氏、林延的狂热崇拜者都不会放过你。 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你很清楚这一点。 巨大的生存危机下,受了伤且毫无自保之力的林延,身边只有你这么一个他完全不信任的人,显然已处在狂躁的边缘,你觉得他用力的仿佛要把手指插进你的肩膀,一幅要拉你陪葬的架势。 “唔...”你痛呼一声,努力将“如果不放开我们就一起死吧”这种一定会激怒林延的话咽进肚子,飞快思索安抚他的办法。 你需要一套让他平静,让他信任你,然后放开你的说辞。 紧张和恐惧使你的大脑飞速运转,你几乎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嘴比脑快,话一出口你自己都愣了半秒,但对于半个小时前还陌生的一对男女,这确实是一个让一方愿意相信另一方能为了自己冒险的好理由,于是你定了定心神,继续说,“可能你不记得了,其实我们很小的时候见过,你救过我。” “从那之后我就喜欢你,我是为了你才转来维曼的。” “救过你?”林延嗤笑一声,他从小到大就不是个会发善心的人,“在哪?” “虞水。” 听见这个名词,林延少见的一愣,他年少时因为外祖母的缘故确实去过虞水,这件事除了他父亲,几乎没有人知道。 肩上的力道松了点,你抓紧时间爬起来,一把捡起早就看好的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块,抢在林延威胁你之前表白心迹:“你放心,我这么喜欢你,是绝对不会丢下你的!” 边说你边举起石块奋力朝困住他的锁链砸下去,撞击的声音在沉闷的空间里一遍遍回响,头顶的石灰落得更加纷纷扬扬。 锁链没有你想象的坚不可摧,但也绝对算不上脆弱,数十下的全力敲击使你的手指被凹凸而锐利的石块磨得鲜血淋漓,很疼,十指连心,你的手臂也被震得几近麻木。 死亡的威胁下,每一秒都被拉的无限漫长。 你感觉得到林延一瞬不瞬、意味复杂的凝视。 “砰”!一块厚重的石板砸在你的脚边,断裂的钢筋划破你的小腿。 你惊惧仰头,看见整个天花板的裂纹如蛛丝般漫开。 没有时间了! 你握紧石块使尽全力砸下,锋利边缘深深卡进你的皮rou,绑住林延左手的链条终于应声而断。 他飞快坐直身体,夺过你手中沾满鲜血的石块,三两下敲断缠在脚踝的锁链后一把拽起你。 几乎在你们站起朝外跑的同时,陷落的钢筋水泥轰然砸下,完全覆没了你们刚才所处的位置。 但凡晚一秒... 你不敢想下去,背后已全然被冷汗浸湿。 林延一脚踹开角落的木门,拉着你冲了出去。光线一下亮了起来,你半捂着眼睛,好一会才睁开眼辨认你们所处的位置。 荒草丛生、空无一人,隐隐能听见远处传来的热闹人声。 “是废弃的室外体育场。”你松了口气,“左边可以出去,我们安全了。” 说着,你迈开步子,想着得赶紧去跟教务主任汇报发生的意外。 脚步刚动,他叫住你。 “喂。” 你转过身,见林延又恢复了初见时那副傲慢而不可一世的样子,尽管他现在的样子实在算不上光鲜,灰头土脸、头发乱糟糟耷在额上,但他微垂着眼看向你,无形的压迫感仍然使你不由自主站直了身体。 他不会是要跟你这个活动组织者算账吧。 “怎么了?”你清清嗓子,余光默默寻找可以迅速逃跑的方向。 “怕什么,”他嗤笑一声,微微抬高下巴,问,“你叫什么。” 你不是很想告诉他,但你深知即便不说,他也有很多种方式知道你的名字,于是你换上温柔亲切的表情,嘴角扬起练习过千百次的完美弧度,答道:“云昭。” 林延的视线在你脸上停留了几秒后淡淡错开,你见他半天也不说话,忍不住指了指不远处教务楼的方向,小声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你没听见回答,便当他默认,刚迈开步子,一件外套从天而降,兜头罩住你。你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衣服从头上扯下来,不明所以的看向身上仅剩一件运动背心的林延,露出的手臂肌rou线条流畅鲜明。 “穿着。”他惜字如金,依然脸色冷淡,从你身边走过时并没有多看你一眼,仿佛把衣服丢给你的不是他。 你在原地发了一会愣,回过神来连忙低头上下打量自己,心中顿时闪过一万个惊叹号。室外的明光下,你能透过残破的衣服清楚地看见自己裸露的半个胸乳,粉红色的rutou在微凉的风中悄悄挺立,下身的短裙更是破的不成样子,两条长腿简直一览无余。 回想刚才你就是这样和林延面对面站着的,蒸腾的热意袭上你的面颊,你急忙将他的衣服披在身上,宽大的外套垂落至你的膝盖上方。 你低头整理衣服,见脚边突然出现另一个人的阴影,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却被人扯住衣领拉了回去。 “真磨蹭,”来人不耐烦道,粗鲁的将你身上的外套拉链一拉到顶,竖起的衣领遮住你半张脸。 你抬头,是林延去而复返。 他当然不会跟你解释什么,只顾自迈开步子,丢下一句:“行了,跟上。” 你没想到他带你去了林氏的私人医院。 包扎完手指和小腿的伤口,护士小姐贴心询问你是否需要住院观察,她们会安排最好的病房。 你左右张望了一圈,问:“林延呢?” 护士小姐脸上微笑不变,只说:“少爷吩咐我们要为您提供最好的医疗服务。” 你的伤不算严重,换上一旁准备的衣服后便回了学校。 维曼是单人寝,你躺上柔软的大床,很快疲累的昏睡过去。 梦中你又一次见到舒柠。 是盛夏,她穿着橘色的裙子,朝你跑过来的时候发丝上摇曳着金色的光泽,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兴奋叫你的名字:“昭昭!我考上维曼了!” 你笑着展臂迎接她,握住她手的霎那,冰冷的凉意从指间迅速蔓延,你陡然一惊,抬头见烈日晴空被闪电狠狠撕裂,场景瞬间更换,舒柠明媚清丽的脸颊迅速衰败苍白,细瘦的手腕涌出大股鲜血。 她倒在你怀里,张张唇,却发不出声音,脆弱又漂亮的眸中盛满绝望和痛苦。 你从梦中缓缓睁眼,仰面看着黑漆漆的房顶,轻声说:“我知道的,阿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