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谲的朝廷纷争里,但见有几人展其志向,落得善终?无一人干净罢了。蒲风站在水边凝望着那些尸体,小小的背影几乎要被远处的雾色吞噬掉。他早就意识到段明空冷酷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但也无暇顾及了。张渊朝着他招手道:“蒲风那小子刚才跑哪去了?一转眼就不见了。”“她早上喝了药,一见尸体差点将药吐了,刚在边上缓了缓。”张渊点点头:“外城的案子还没头绪,转眼儿这海子里又出了漂子,总也没个消停。”这话音儿刚落,段明空开始派手下的锦衣卫下了网捞尸上来,李归尘似是随口问道:“单是出了这么个案子怎么还来了锦衣卫?”“起初我也是不知道,还是听锦衣卫里面的几个小缇骑说的,这积水潭什刹海连带着中南海等几个海子连在一起正是条龙,那大内里的是龙头,龙尾就在这积水潭里。一早儿,宫里的白神仙知道了这事儿,便跟圣上说了,骤然漂出来十数具女尸怕是有人施邪术,圣上就急了。”张渊无奈道。李归尘听着轻叹了口气,能想到投圣上所好以这等歪门邪道布局之人,大概和地佛宫一案的主使脱不开干系,或者说,乃是同一人。而外城的剥皮案和眼前的浮尸案正对应中的两篇,剑指蒲风。且此案若是经法司审理必然过程复杂,或可翻案。但诏狱不同,在那屈打成招甚至是弄出个死无对证来皆是太平常不过的事情。可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要他二人的性命吗?张渊见他沉默,便摇着头继而道:“想必你也看出了这两桩案子皆和此书相对,段千户已经派了不少人去搜查‘南楼客’的下落,这里讲的多是因果报、结缘造孽之类,凶手若非是作者本人,也有可能是此书的拥攒者。”李归尘不置可否,张渊便只好继续道:“昨天钱棠他们去查那悦来客栈死了的和尚,此人法号释明,江浙口音,白天外出是去一大户人家讲经,倒是不知缘何回来得那么晚。”张渊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诶,这本来不都应该是蒲风一直叨叨叨的吗?今儿这小子话怎么这么少,是不是让女尸吓傻了?”李归尘微微挑了眉毛,二人遂移步到了蒲风身边,而她依然在望着女尸出神。张渊便问道:“可看出什么来了?”蒲风出了神并没有听到。今年开河得早,微澜的水面上仅覆着薄薄一层碎冰,而他们所立的这块地方偏南,大片水面泛着涟漪,而女尸便漂在离岸约四五丈的地方。水体是黯淡的灰绿色,更显得女尸周身青白诡异,散乱的乌黑长发黏腻在脸上背上或是就那么恣意地飘荡在水里,就像是森森水草。尸体身后,便是大片的乳白色雾气,死气沉沉地笼罩在冰冷的湖面上,将这场景映衬得诡异而梦幻。李归尘平静地看了一眼那些尸首,静候它们被悉数打捞上岸。在这段时间里,他默默翻看着手里的那本,将那一文反反复复看了数遍。全文如下:沈肇兴者,苏杭一举子也,素有胆好声色。屡考不中,遂与友寄情山水,兼流连烟花酒肆,渐堕其志。清明后某日,携同窗赵郦泛舟水上,纵酒大醉。夜半,忽感凉滑抚面,醒而钳之,乃见一女。年约十五六,淋漓不挂,更显细柳生姿,婀娜娇媚。生望之心火动,且不顾此女何来,赵生不见,便言:“视妹熟之,可曾与见?”女曰:“此别一载,郎即忘乎?妾乃簪花女。”生复笑言:“专心于书,勿怪忘矣。今即见,何不仿艳香楼之旧?”女笑而捶其胸曰:“妾冷,郎君先暖之。”生遂解其袍,触女心口冷甚,急起欲走呼曰:“汝非人也,何谋我命!”以桨击之,中女腹,女遂哀嚎纵身入水,终不得见。生持桨欲速临岸,船忽大摇将翻,生且不顾。至岸速回家门,天明即剩半息焉,肢冷硬,屡医无果,备板于院。忽入一少年,家人见其目大而不眨,甚奇之。少曰:“水女为之,若临湖超度,可救命。”家中且疑,劝导再三,从之。法后湖中渐起污泥,未久,上浮女尸十数,皆裸,有如生时。官府查之不得,疑死去经年。又有一男尸,骨附蔫皮,观衣着乃赵郦也。经月余,生醒,颇惧女色,行止俨如另人,亦常劝诸生勿贪美色。治学进益,后得榜入仕,终不娶,唯常购鱼投江,乃念少年恩矣。——卷一之六他的蒲风确是有才气的。李归尘默不作声地握住了蒲风冰凉的手,将这书塞到了她手里。蒲风一愣,而李归尘淡淡道:“你看看这个。”这自是她写的,虽隔了一年之久,稍稍一看便也记起来了。蒲风攥着那书尽量保持平静道:“外城死的僧人身上有胭脂,多半是和女人有来往,便是犯了色戒,和一文倒也对得上。然而书中,妙空端得是和尚,贪嗔痴三毒俱全。若是上一案乃是强加附会的,这“水女”必然也只是借此书打个幌子。这样一来,必然不是出自作者初衷的。”张渊点了点头,心道蒲风单是扫了几眼就有这等悟性,委实是个人才,可惜他并没听出来蒲风脱罪的意思。然而在她说话的这点子工夫儿里,一十六具女尸已被置于白单停在岸上,蒲风看着这些尸体头皮阵阵发麻。她写此文的时候哪里想过这些东西会变为现实?恍惚间她便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法司的差役皆守在外围,而锦衣卫多也不愿见此不堪场景,分散在外侧,段明空远远地负手站在尸堆外,就剩下李归尘和蒲风蹲在尸首边做验。尸身经过长时间浸泡,已是有些膨胀臃肿得不成样子。李归尘以白麻布轻轻拭干了尸面上的水迹,但见死者年约二十,口唇有些向外翻张,但周身较为完好,除手腕小臂处有青紫破皮外,其余部位无明显的刀伤,再者,体表的皮肤被泡日久有发白褪皮的迹象。他便问蒲风看出些什么了。蒲风专注于此,眼神难得见了光彩,她将记录的所见大致复述了一遍,根据褪皮肿胀程度推断死者浸泡水中已有数日,且典籍记载:“初春雪寒,尸体经过数天才浮,与其他三季皆不同”,先可判断出死者死亡应该在遇害僧人之前。李归尘点头道:“此处大致是正月十九前后开的河,凶手投尸便在这时间之后不出三天。”他说着,左手两指缠了一小块白布,右手拇指食指钳开了女尸的嘴,之后便将左手手指伸进了女尸口中,细致扫了一圈,再掏了出来。死者死亡已有数日,不难想象尸口腥臭不堪,但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