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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跑回来了。大副拦在路中间,试图给女孩搭把手,却无法抢走她肩上的水手长。那人只好又赶到大排档,拎起另一个知觉全无的醉汉。今天可能真的喝多了,王航想。跑起来的时候,海风拂过脸颊吹走燥热,带来了愈发真实的感知。他快步追向码头的方向,赶在许衡被压扁前,一把接过了水手长。两人错身而过,王航咬着牙出声,似解释似承诺:“我不会揭穿你的。”许衡正累的气喘吁吁,突然感觉如释重负,紧接着便听到这近乎不可能的妥协,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想到对方刚才的咄咄逼人,她没有感激涕零,却选择死鸭子嘴硬,故意用挑衅的语气顶回去:“谢谢你啊。”王航不以为意,模仿她的口吻道:“不用谢啊。”女孩哑然失笑。他们分别架住水手长的双臂,顿觉轻松不少。只苦了中间那个人,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在肩膀上,第二天起来必定腰酸背痛,跟脱臼没有两样。话题从之前的争锋相对,转化为对水手长体重的讨论。许衡很奇怪,为什么从事体力劳动的人还能保持如此壮硕的身材。难道是因为当了领导不干活,成天只顾吃喝玩乐加攒膘?王航说她少见多怪,个子小稳性差,太轻了早就被吹海里去了。许衡点头表示受教。上船的时候,他们都累得满头大汗,只能一人一边把水手长给吊上去,任由其像个沙袋似的在甲板上磕磕碰碰。最后就连许衡都有些过意不去,望着瘫倒在床上、浑身脏兮兮的水手长,心虚地问:“他醒来不会怪我们吧?”“关我们什么事?”王航拍拍裤腿,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冷然道,“明明是他自己爬回来的。”两人刚刚从舷梯上下来,便见大排档的老板带着几个伙计,帮忙把剩下的水手统统送了回来。这一晚上的热闹至此终于落下帷幕。因为停水,许衡回房间之后没有洗漱,倒在床上便睡着了。半夜似乎听见隔壁有呕吐的声音——在全封闭的船舱里,没有办法及时冲洗——想来那味道也是够可以的。模糊的梦中,她甚至为此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浅笑。起航时间是第二天中午。按照之前的安排,船上直到出港才能来水。估摸着厨房不会开伙,许衡索性蒙头大睡,准备起床直接吃早午饭。手机铃声却不肯善罢甘休,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般萦绕耳边。她伸手按掉了几次,却见“赵秉承”三个字始终在昏暗的屏幕上闪烁跳动。对方最后选择发短信来表示关心:“到韩国了?”“师父年纪大了,帮不了你多久,要学会独立开发和维护核心客户,任何事情都不能一蹴而就。到了高雄再联系。”许衡将手机牢牢攥在手心里,直到磕出深深的红印。宿醉后的头痛令王航脸色苍白,顺着舷梯爬上驾驶室时,张建新都忍不住出声探问:“要不要再去睡一下?出港时我打电话叫你。”他摆摆手:“房里味道大,更待不下去。”刚交班的宋巍慨叹:“瞧瞧,缺了我这个核心战力,甲板部的那帮孙子就骑到你们头上来了。”“亏得缺了你,不然还得多架一个人回来。”张建新嘲讽道。“昨天水手长也倒了?”张建新点头:“倒了,今天早上连床都起不来,说是胳膊被人给卸了。”“醉酒怎么会醉到胳膊上?”“鬼晓得,神经。”王航从墙上取下望远镜,抬手遮在眼前,摆出一副正正经经观望航道的样子。宋巍临出门时突然想起来:“许律师昨天也喝酒了?”“没。小丫头片子,精得跟猴儿似的,连杯子都不端。”张建新颇为遗憾地摇摇头。“我去给她买点吃的。女孩子熬了夜,可不能再不吃早饭。”“哟,你小子还挺怜香惜玉的嘛。”王航突然把望远镜重重放下,扭头指示宋巍说:“新来的服务生和水手待会儿就到,你先去码头上接应。”“不是有中介吗?”张建新有些奇怪地插嘴。王航没说话,只是看了宋巍一眼。对方立刻不敢吱声,迅速领命离开。随着悠长的汽笛声响起,“长舟号”再次扬帆启航。许衡已经很适应波浪的颠簸起伏,丝毫没有因为出海而感觉不适,甚至还有几分怀念这份荡漾。稍早前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烦躁,在看到窗外的碧海蓝天时,渐渐成为过眼云烟。生命起源于大海,最终的最终也将归属于大海,在这颗蓝色的星球上,没有什么比大海更能够抚慰我们的身心。许衡靠坐舷窗旁,平静而缓慢地清醒过来。新来的服务员是个小个子,四川人。在水手们撺掇下,已经被取了个“小四川”的外号。许衡自我介绍后,男孩投过来的视线也变了,充满了尊敬与好奇:“律师jiejie,您上过法庭吗?”在华海所,助理律师依然没有独立出庭的资格。即便自己承办的案件,也必须由师父带着,美其名曰“对客户负责”。毕业后就当律师的本科同学早已经独当一面,研究生同学也至少执业了三年。只有在海商法领域苦熬资历的她,依然负责鸡毛蒜皮的小案子,甚至连自己争取来的案源都保不住。和那些喜欢夸大宣传的“老油条”们不同,许衡始终无法信口雌黄,即便对象是远洋轮上的小小服务员。她苦笑着摇摇头,勉强挑了个说得出口的理由:“我主要负责非诉讼业务,不出庭的。”“我知道我知道,”坐在餐桌对面的宋巍连忙插话,试图参与到谈话里,“诉讼才是打官司,非诉讼业务就是不需要打官司,负责审合同啊、并购谈判什么的,比诉讼律师更赚钱。”许衡想说自己赚不了钱,只是给人打工、替人做嫁衣而已。然而,面对小四川崇拜的目光,联想到赵秉承发来的短信,却觉得如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