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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总是疏于照顾,大概连闺女几时跑出来的,都不一定知晓。“不管那么多了……你先把她抱进客房。我去找陈先生。”宛遥起身的时候,手腕蓦地被他握住。项桓似乎是无意识地抓了她一下,四目相对,他才缓缓松开。然而只那么一刻,宛遥却隐约能明白这个举动的含义,她心中登时涌出一股歉疚和无力。“我……尽量。”她说尽量,但其实全然没有底。因为从瘟疫爆发至今,哪怕翻遍了医书陈先生也未能寻到良方,何况是她……院中顷刻纷乱起来,原本休息的医士们立时里里外外地奔走忙碌。病情一旦确诊,人就不能再留,项圆圆后半夜便被带走了,而项桓则随她一同上了那辆平顶车,此后再没回来。疫病仿佛无形的妖魔,在最短的时间内笼罩了整个长安城。起初的那几天,贵族文士们还能事不关己的饮酒作乐,直到祸水涌进了自家房门,他们才开始了真正紧张。朝堂上对于“饮鸩止渴”的呼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传言,连后宫之中也有瘟疫蔓延,举国上下再无一片清净之地。宛遥已经两天没有得到项桓的消息了,最近医馆的药草已严重告急,城外救济尚未送进来,他们几乎无事可做,也就先自行散去。这一日,前厅正摆好早饭,宛遥瞧见她的父亲心神不宁地从穿堂那边过来。“爹?”宛延的反应慢了许多,好久才抬起头讷讷地望着她。然后,他走到女儿跟前,颤抖着的手掀开胸前衣襟,锁骨上赫然是一小块令全城百姓闻之色变的紫斑。大火终于也烧到了宛家。*疫区坐落在长安城东南,芙蓉园的北边。马车还未靠近,鼻中已嗅到了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苦味——那是许许多多种药草混合而成的,复杂到连宛遥也不能马上分清楚。四周往来的皆是送药的板车、押送病人的平顶车和巡逻的禁军守卫,热闹得水泄不通,他们的车马险些造成了一场拥堵。宛遥扶着父亲从车上下来,后面紧跟着的一顶小轿里,宛夫人哭得满脸是泪,在婢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往这边走。“娘,你别哭了。”约莫在五丈开外,宛遥就示意她停下,“回去吧。”疫区是最大的毒气聚集之处,对寻常人而言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宛夫人泪眼迷蒙地摇头,边哭边说:“还是我来吧遥遥,这里头,进去了没准儿就出不来了啊,你毕竟年轻……”她在做最后的劝导,试图让女儿松口。宛遥仍往后退了一步,神情坚持,“娘,我学过医,知道怎么照顾人。”“我带爹来这儿,不是为了让他去送死的。我会好好照顾他,也会和他一起回来。”她虽然生得文静,手无缚鸡之力,但在许多事上却出奇的倔强,好像天塌下来也不会使她有分毫动摇。宛夫人时常也会感到奇怪,她的这个女儿何以能够如此坚定,明明很多时候看上去就像是那些闺阁里足不出户的女孩子。宛遥搀着父亲转身朝疫区走去。很快便有医士上前接应他们,待她走到门口时,却诧异地发现了笔直而立的项侍郎。是来找项桓的?还是来找圆圆的?她视线探过去,项南天面色未改,还长辈般和蔼地朝她略一颔首。宛遥正想开口说点什么,脑袋就被宛延给扳了回来。“不要和这个老匹夫说话!”随即,两个老兄弟甚有默契的对哼一声,各自别过脸。“……”疫区又分为东西两个部分,将士族官宦与平民百姓区分开来。平民东区已经人满为患,西区倒是还有富余。这里住的都是达官显贵的亲眷,环境也要比其他地方好上许多,衣食住行万事俱全,其中甚至不乏有熟识的面孔。无非是谁家的小姐,谁家的夫人,谁家的侍妾……宛遥带着父亲在一处小院落脚,房间虽是独立的,四周却有不少芳邻同居。她给宛延盖好被子,倒了一碗清水,寻了一本闲书搁在床头:“爹,你休息一会儿,我去药房那边看看。”“好。”宛经历是个极其配合的病人,温和地冲她一笑,便拿过书来自行翻看。药房在西区正中央的地方。里面大多是太医署派来的医士,正忙着煎药与分配。治疗疫病的方子迟迟没有着落,御医们只能暂且把疫区的病人当做实验的对象,每每出了新的方药便会让医工熬煮给众人,若吃上三日还无效果便再换别的。好几个药炉前有人排队等着取汤药。宛遥提着裙子进去,远远的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不够,再加点。”“……公子,不能再加了,您都搁了三勺了,糖放多了会影响药效的。”他不以为意的冷哼,“反正不放糖,你们这些药也不见得多有效。”宛遥走上台阶,项桓正抢过汤匙朝碗里洒白糖,简单粗暴的搅了一通。一旁的医士笑得有几分欲哭无泪。他把糖放回去,刚转身起来,迎面不期然撞上了宛遥。那张不耐烦的脸倏地一怔,星目里辗转浮起惊错,项桓端碗的手一松。她忙弯腰去接——竟真让她捧住了,药碗中洒出些许汤汁来溅在脚边。“你……”他却没功夫留意这些,只难以相信地垂头,皱眉认真地看着她。宛遥两手捧着碗,唇角朝他露了个安心的笑,“不是我。”她解释说:“是我爹。”项桓眉峰渐次松开,神色缓和下来,把视线挪向别处,心不在焉地颔首:“哦。”宛遥把药碗递给他,“给圆圆的?她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原本这些药也没用处。”汤药装进食盒,两人从药房出来。“其实你不该来,西区里住的大多是朝廷要员,伺候的人手很足,也不敢怠慢。”宛遥抿唇点了下头,眸色中也有几分认命,“可那毕竟是我爹。“为人子女,应当侍奉床前。我总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走没多久便到了他们的住处。项圆圆正躺在床上睡着,她的情况不太好,因为年纪小的缘故,身体还不似成年人那样强健,一旦病倒几乎就是致命的。项桓将她唤醒,舀了一勺子给她喂药。他其实不爱喝药,也从不会给人这么喂,若放在以前项圆圆敢这么黏糊,早就被他拎起来掰开嘴强行灌下去了。她迷迷糊糊喝了一口就开始咳,瘪嘴嫌弃说:“苦……”“还苦?”项桓颦眉,“三勺糖了,还想怎么样?”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