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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人的也不过“无能为力”四个字。越坚硬越高大的草木,就越害怕被折断。站得高的人,摔下去总是最疼的。她不想让他活在歉疚里,一辈子在故人面前无地自容。恐怕这也是自己在此事中,唯一能帮上的一点忙了。*当项南天一行被押解发配至西北边塞的第二天,季长川便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京。而等待他的是比以往棘手了好几倍的烂摊子。盔甲未卸,坐在书房一杯茶还没喝完,他听着外甥讲述这两个月的来龙去脉,只觉一座大山压顶,无比头疼。季长川不禁苦笑道:“你们可真能给我找事儿做啊。”“舅舅……”宇文钧正要开口,就被他打断,“行了,我知道了。”他放下茶杯,悠悠道:“孙子云,将有五危,必死,必生,速忿,廉洁,爱民。项桓五危者占其二,死拼蛮干,刚忿急躁,他有此一劫也是命。”说完抬眸,“圣旨已下,你不必对我抱太大希望,若真命中注定难逃一死,算他自己活该。”宇文钧:“……”季长川返京之后,局势便起了些微妙的变化。都知晓项桓是他的学生,为徒弟请命无可厚非,大将军左右逢源,人脉颇好,他若上书鲜少有好事者反驳的。可让出人意料的是,这一回武安侯居然也站出来替项桓辨了两句,风向隐约的开始偏转,连以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文官们都有些摸不清形势。但已结案十日之久,如今翻案是不可能了,倘使真翻出个什么来,只怕陛下的脸面也挂不住,于是这件事就那么不上不下的吊着。一直拖到五月底的夏至,谕旨才艰难的批了下来。项桓已经在长安城的监牢中住了一个多月,那些旧恩仇起初会接二连三的找上门,或打或骂乐此不疲地一番嘲讽,但到后来,连这些人也渐渐少了,门庭冷落。他很久没说过话,也没人来同他说话,漫长的白天黑夜只是枯坐着,偶尔甚至连狱卒也会忘记这间牢房的存在,而少送一日的饭食。日子前所未有的空闲,大把的时间让他能静下心去回思考一些从前没想过的事。项桓有时候会漫无目的地琢磨,北疆离京城有多远?他爹现在会走到哪里?小圆怎么样了,她的情况是好还是坏?而这段时日,余飞有来过,宇文钧有来过,却独独没见到宛遥。他曾仔细留意每一个途径牢门外的脚步声,却从未听到那种轻柔细碎的步子。她应该不会来了。项桓摊开手,看着自己布满血污的掌心,然后又合拢,在心里想:我拒了她的婚事,她不会再来了。他贴墙倚靠,仰头去望高处的那扇小窗子,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瞧了许久,忽然觉得这样挺好的。她不跟着自己也挺好的。毕竟他这种人,换成是谁都受不了。以宛氏夫妇的喜好,大概会给她找一个性格温良的丈夫,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两个人再相敬如宾,和和气气的过一辈子。也不会红脸,也不会吵架,不会伤心不会哭。项桓将手中的几缕干草用力握了握,就着冰冷的石墙闭目睡了过去。而许多时候宛遥就在离牢门数丈之远的地方静静的望着,继而回身将酒菜交给看守的狱卒,一句话没说地离开。她来过四五次,但一次都没有走近。这回前来传信的貌似是季长川身边的一名亲卫,隔着牢门远远的唤他。“将军替你求情了,念在你也曾对大魏有功,陛下已同意大赦,罪减一等改为流放南疆。”亲卫或许看他不太顺眼,大概几时也曾被揍过,语气颇为生硬。“将军说,项圆圆他帮你养着了,让你不必担心。此次南行还望你返躬内省,退思补过,将来如有机会,再戴罪立功吧。”见他要走,项桓忽问道:“……将军呢?”对方凉凉地瞥了一眼,“将军他不想见你。”第54章项桓听完靠在石墙上僵了一僵,良久却也只是沉默地望着虚里出神。看他大概是没什么话要说了,那亲卫才不耐烦地收回视线,快步走出阴湿发霉的过道。而在牢狱的尽头,正站着一个清瘦纤细的姑娘。宛遥隔着数重铁栏,静静地注视前方憔悴萧索的少年,她看见他别过了脸,又垂首,眉眼里似乎带了些惘然若失,像是一头被狼群遗弃的狼,在茫茫的旷野间找不到方向。她一言不发地望了一阵,然后慢悠悠地离开了长安城的深牢大狱。由于季长川的努力,项桓这条命总算勉强得以保住,但实际上他的情况并不好,长久以来的积聚的伤没能得到医治,连站起身都十分的困难。而偏偏又固执地不去开口叫大夫,只任凭创口肿疡化脓,反反复复的发烧。回到家,宛遥借一盏烛光昏黄的灯枯坐了一整宿。她的左手边是一大摞翻得有些发毛的医书,右手边的案几上摆满了才晒好的药草,这间小院自己住了十几年,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夜里路过爹娘的房门时,依稀听到他们在其中浅浅交谈。说着要怎样怎样开导她,最好去个景致优美,能够避世的地方小住几日……宛遥在灯下颤了颤眼睑,她铺开了一张空白的笺纸,继而抬眸从雕梅纹的笔筒里取下一支紫毫。*初一这一天,天还未亮,押解的官差便来牢中提人了。由于项桓的腿伤得厉害,几乎没办法长途步行,差役只好放弃了木枷,改用牢车押送。暗无天日的待了两个月,狱卒打开四肢的铁镣铐时,他的手脚早已因为挣扎破得不成样子,铁铐上血迹斑斑。饶是如此,项桓仍然不让人搀扶,他咬牙绷紧唇角,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跌跌撞撞行至深牢之外。晨曦初绽的天幕下,长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他面对着空空荡荡的四周,视线漫无目的地扫了扫左右,继而仰起头,吃力地喘气呼吸。“刚卯时呢,坊门都没开,不会有人来送你的。”“走吧。”差役催他上车,看了一眼天色,“山路崎岖,最快也要两个月才赶能到姚州,别耽搁了。”正想上前搭把手,项桓却冷漠的避开了他,“砰”地一声,坐在了牢车的最里端,很疲惫一般,有气无力地靠在那里。鲜少见到脾气这样倔的人,差役好心被当路肝肺,只抿了抿唇,扬鞭驱马,让车子动起来。长安繁华的街道在视线中缓缓地往后退。又是一日晨钟敲响的清晨,阳光从竹帘的缝隙